从2000年做实习医生开始接触临床工作,到现在已经15个年头了,每日为患者诊治的过程,也是沟通交流的过程,现在回想起来,一张张面孔浮现在眼前,各种故事,夹杂着委屈、遗憾、感动、喜悦,三天三夜也说不完。
先讲讲我走麦城的经历吧。
记得刚开始做消化科研究生,在呼吸科病房转科时负责管理的一位患者。他是30出头的农民,因为咳嗽,诊断为肺炎住院,参加药物试验项目,接受免费的抗生素治疗。住院期间,我们发现他的化验血糖偏高,考虑他可能有糖尿病,需要去眼科会诊检查,明确是否有糖尿病眼底病变。我拿着会诊单,走进病房,交代他需要去眼科会诊。病人一听就急了,说:“我过去身体很好,这次只是咳嗽,你非说我糖尿病,还让我看眼睛……”接着他又说了些极难听的话,我当时气得把会诊单往病床上一扔,扭头走了。病人立刻投诉我态度不好,还告到我的导师那里。后来经过导师和领导、同事的开导,明白自己是好心却没有办成好事,这中间就少了耐心而有效的沟通。
经过10多年的磨练,现在,无论是亲自交代病人做检查,还是让住院医去交代,都会有比较好的沟通效果,因为我心里有个原则,充分告知、充分尊重病人的选择。当病人不理解、拒绝检查时,背后一定有原因,可能是自己解释的不够清楚,或者病人有某种困难或其他想法。遇事不让自己陷在情绪里,很多时候都能顺利解决。
我是一个非常严肃认真的人。工作久了,观察同事中那些“开心果”的一言一行,发现幽默才是生活中最好的调剂。每天待在发热门诊、肝炎门诊、肠道门诊这些有传染病风险的地方,面对焦虑愁苦的病人,领悟到把快乐的心境带到工作中很重要,因为快乐是会传染的。
一次发热门诊上夜班,有位北医的女生由药学院的男朋友陪同来看病,当我开完药准备让他们走时,男孩表现出对我所开药物的质疑,我问清他的身份,笑着说:“我相信你一定能研发出一种新药。“他问:”什么药?“我说:”爱情灵药,甜言蜜语tid(每日三次),保证药到病除。“他笑了,说:“现在的医生都这么人文啊。”我说:“我开的药只起辅助作用,3天不好记得来找我啊。”
在肝炎门诊,我有时会用手机最小的音量放一些舒缓或欢快的轻音乐,当然是在征得病人同意的前提下。会不自觉带着笑容,病人说:“李大夫,你看起来好开心啊。”我说:“是啊,我真的很开心。看着你们笑着离开,我就更开心了。”
我喜欢幽默开玩笑,当然也分场合、分人。所谓“健康所系,性命相托”,病人能来医院、来到你的病房和诊室,更是因为带着一份深深的信任与托付。
记得前不久,病房一位中年男子已经答应并安排好出院,新病人也预约了,管床医生突然告诉我,病人家属坚持不肯出院。于是我把家属请到诊室里,单独和她谈。我说病人现在病情稳定,不需要再住院了,把出院安排,和新病人急等住院的事情如实相告。女家属说:“我不接受,我们也是病人,我昨天晚上每隔2个小时给他测一次体温,他最高体温还到过37.3℃呢。”我告诉她患者体温会受到很多生理因素影响,目前病情稳定,完全可以出院。我问她是否还有别的原因?女家属说很担心他,因为患者的父亲就是在这个年纪得了原因不明的病而去逝的。我问她担心有用吗?她说:“可我就是担心。”
关于担心的话题,我举了一个例子。一次接诊的一位慢性乙肝病人问:“我会不会得肝硬化、肝癌?”我说:“会。”他又问:“什么时候得?”我说:“50年以后吧。”他笑了,我说:“与其担心50年,不如开心每一天。”我告诉他,担心是可以转化的,从负面消极的担心,转化为正面积极的关心,从担心身体,到关心健康。关心的方法有很多很多,可以选择自己做,也可以选择借助他人,包括定期复查体检,注意饮食运动、作息生活规律,保持心情舒畅。我又说:“经常来门诊看看我,也是一种关心的方法,我会和你一起想办法,让指标正常了,把关心转化为放心。”
当我向女家属表示病人的病远没有那些肝病患者重,告诉她出院并不是不管他,而是会门诊继续随诊,又具体告知门诊时间、复诊安排的时候,她说:“你这么说,我现在放心一点了,我可以接受出院。”
诊治陪伴病人的过程中,也是和病人一起成长的,我从中学到了很多。每当病人说:“大夫,我就靠你了”这句话时,我深深感恩病人给予的信任,医生更要把每一个病人当做每一条鲜活的生命来对待。更有责任和担当,才能不辜负这份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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