肝细胞癌(hepatocellular carcinoma,HCC)在我国发病率高,危害性大,其现代治疗原则已从以手术切除为主的综合治疗发展为多学科参与、多技术应用、多阶段序贯的综合治疗模式[1]。近年来,以射频消融(radiofrequency ablation,RFA)为代表的局部消融治疗发展迅速,取得了满意的疗效,逐渐成为了HCC特别是早期HCC的主流治疗方式。RFA具有创伤小、安全性高、操作简单、易于开展、适应证宽、费用较低等优点,逐步成为最常用的HCC治疗方式之一[2]。近十多年来,随着临床医师经验的不断积累,RFA设备的不断更新,相关基础与临床研究结果的有力支撑,RFA治疗HCC的优势愈发凸显,其在HCC综合治疗中的地位明显提升,已成为与肝切除术和移植术齐名的HCC三大治愈性手段之一。
目前,虽然国内已有较多临床单位应用RFA治疗HCC,但是,与RFA所能产生的生存优势和社会效益相比,现阶段我国医患双方对RFA的认识水平和接受程度尚待进一步提高。存在上述问题的原因很多,既有主观的因素,也有客观的因素。作者依据近几年来国内外相关的最新研究成果,总结本团队十余年来的经验和体会,对RFA治疗HCC的现代进展综述如下。
一、HCC微创治疗理念逐渐确立
既往,临床治疗HCC存在的最主要问题,并不是对HCC的认识不够深入,也不是治疗HCC的技术水平不够精湛,而是思维方式和认识水平存在明显的偏差。在思维方式上,主要以点状思维或线状思维为主,系统思维不足;在认识层面上,医师缺乏对生命意义、医学本质、肝脏及其功能在机体系统中的定位、HCC发生发展规律等问题进行更高层次、更本质、更系统的思考[3]。
近年来,治疗HCC的理念已逐渐发生了转变,主要体现在以下几方面:①更加注重医学本质:越来越多的医师意识到医学的本质特性是人文关怀。医生的职业行为,应时刻着眼于对生命尊严的维护、对生命状态的呵护和对生命价值的尊重。越来越多的证据表明,RFA或以RFA为主的微创手段治疗HCC的中远期疗效与肝切除术和肝移植术无明显差异,而且,在生存质量的维护和医疗费用的控制等方面具有优越性。因而,对于早期HCC,如无禁忌证,完全可以将RFA作为首选的治疗方式,既可以有效地清除肿瘤,又能最大程度地维护生存质量,降低医疗费用。②更加注重“以肝论治”,而不是“以癌论治”。肝脏是机体最大的实质性器官,位于“肠―肝―肺”轴的中间位置,其静脉管道是机体重要的“交通要道”,无以替代,更不能缺失。肝脏内血流通道明显减少可导致肠道淤血、肠粘膜屏障受损和肠道菌群微环境改变,加剧肝脏损害,形成恶性循环。另外,肝脏功能复杂多样,支撑着机体的代谢、解毒、免疫等重要功能,肝脏功能降低将对机体形成系统性的影响。而处于慢性肝病甚至肝硬化状态的肝脏,其功能储备明显降低,肝内静脉通道显著破坏。在治疗HCC时,如果不对肝脏的结构和功能加倍呵护,将“牵一发而动全身”,招致其他重要器官发生损害。如此,即使HCC治疗得再彻底,患者的生存质量也将严重受损,疗效也常适得其反。因此,HCC治疗的根本原则是最大程度地维护肝脏结构和功能,治疗决策应“以肝论治”,而不是“以癌论治”。这一理念的确立,也正是我国近十多年来RFA等微创治疗和肝移植术倍受推崇,而肝切除术的应用范围愈加狭小的重要原因[3]。由于受技术要求高、费用高、并发症多以及器官来源不足等因素限制,肝移植术难以普及。因而,RFA等微创治疗在我国现阶段HCC综合治疗中的地位尤为突出。
二、RFA治疗HCC的经验不断积累,其在HCC综合治疗中的地位日益凸显
1995年,Rossi等[4]首先报道将RFA成功用于临床HCC的治疗。此后,RFA逐渐成为HCC常用的局部治疗手段之一。当前,在HCC众多局部消融治疗手段中,RFA和经皮无水酒精注射(percutaneous ethanol injection, PEI)最为常用。而大量证据显示,RFA治疗HCC明显优于PEI,尤其是对直径> 2cm的HCC。目前,RFA已被认为是HCC局部消融治疗的首选方式[9]。
Tiong等分析了2001至2010年10年来可查及的关于RFA治疗HCC的文献(包括12项临床随机对照实验)。资料显示,RFA不仅能够改善不可切除性HCC患者的生存质量,而且RFA已被用于治疗可切除性HCC,效果亦十分显著。美国NCCN肝癌临床实践指南V.1.2011版指出,对于可切除性HCC,既可以选择手术切除,也可以选择局部消融治疗,并且认为,对于≤3 cm的HCC,最适合用消融治疗;对于3~5 cm的HCC,可以选择栓塞联合局部消融的办法。Morimoto等通过临床随机对照实验也证实,对于3~5 cm的HCC,经动脉介入栓塞联合RFA优于单独应用RFA。另外,有研究发现,在RFA的过程中阻断肝动脉能够扩大HCC消融范围,并有可能降低术后肿瘤复发风险。
众所周知,肝移植仍是目前HCC最佳的治疗手段。然而,受供肝来源不足的影响,许多患者在确定要做肝移植后,不得不等待很长一段时间才能够接受手术,而部分患者在等待的过程中,因肿瘤生长,往往会丧失手术的机会。已有研究显示,在患者等待肝移植手术的过程中,采用RFA控制肿瘤生长,能够增加患者成功施行肝移植的机会。
如前所述,与肝切除和肝移植相比,RFA具有创伤小、安全性高、操作简单等众多优势。但同时,它也具有一些先天的不足之处,如肿瘤残留率较高,残留癌受不完全热消融后可发生快速进展[14],穿刺和消融过程中的盲目性可导致血气胸、空腔脏器穿孔等并发症。因此,只有更加规范地应用RFA,才能够最大程度地提升安全性和发挥疗效。2011年,孙文兵等[15]从外科的视角详细剖析了RFA规范化应用的各项技术措施。这些措施基本涵盖了RFA围手术期应该注意的各个环节,对于进一步提升RFA治疗HCC的效果具有很强的指导意义。其中,术前措施包括:①明确癌灶部位和范围。应从RFA治疗的视角看癌灶部位。其重点是测量肿瘤距肝包膜、膈肌、胆囊、肝门重要结构的距离,并以此为基础评估RFA的安全性和有效性;②严格把握RFA的适应证和禁忌证;③科学应用预治疗。例如RFA术前TACE/TAE的合理应用,既能有效降低肿瘤动脉血供,降低穿刺时出血的程度,提高消融效率,还可能发现术前CT、核磁未能发现的其他病灶,对癌周微卫星灶也有一定的治疗作用;④合理选择RFA路径。这就要求术者熟练掌握经皮穿刺、腹腔镜和开腹手术三种路径的优缺点并具备娴熟的相关操作技能;⑤选择经皮穿刺路径RFA的最佳引导方式,超声或CT;⑥选择合适的射频电极。术中措施包括:①充分镇痛,这也是提高患者依从性和穿刺精度的必要前提条件之一;②保证充分的消融边界(ablative margin,AM)。换言之,即达到病理性的完全消融。要获得满意疗效,除了要消融主癌灶外,主癌灶周围也要有充分的AM,以保证对癌周微卫星灶和卫星灶的完全消融。为达到上述目标,作者提出对于小HCC,虽然1 cm的AM可保证大多数患者获得病理性完全消融,但2 cm更为理想;而对于直径>3 cm者,虽然2 cm的AM可以保证大多数甚至绝大多数患者获得病理性完全消融,但3 cm更为理想;③优化消融策略。这些策略主要包括在消融过程中,向瘤灶内注水或无水酒精,增加消融范围,减少电极针周围组织的焦化,降低阻抗;适当延长每个消融点的消融时间,巩固局部消融效果的同时最大程度地缩小消融灶体积;增加消融点的数量和重叠程度;应用更大范围的消融电极,使单点消融灶的直径增至7 cm;在直视下间断阻断肝门部血流,降低瘤内血供,提升消融效率;重复应用RFA[16]。术后措施包括:①积极预防、诊断和治疗并发症;②准确判定完全消融;③规范随访;④应用重复RFA治疗局部肿瘤进展和肝内复发病灶。
三、RFA治疗HCC的设备不断
RFA设备由射频发生器、射频电极和电极板所组成。射频电极的性能决定RFA的治疗效果, 标准条件下组织消融的体积是评价电极性能的金标准,这取决于单位时间内电极所能释放到靶组织中的能量(产热)。因此,射频电极是RFA的关键设备。也正是由于一系列优化电极的问世,奠定了现代RFA的基础, 此项技术才得到了长足地发展。
第一代电极组织消融范围仅为1 cm左右,电极为实心金属针状。第二代电极组织消融范围为3~5cm,包括中空冷却电极、双极电极、伞状电极和盐水增强电极。第三代电极为复合电极, 其组织消融范围可达到7~10 cm,它包括集束中空冷却电极、盐水增强-中空冷却复合电极、盐水增强-伞状复合电极以及双极盐水增强电极。
目前,临床当中使用的射频电极主要为锚型或伞形,其消融灶形状主要呈球形、长椭圆形或长柱形。虽然锚型或伞形射频电极能够满足大多数HCC治疗的需要,但不适宜肝断面肿瘤进展的治疗。2010年,高君等报道应用UniBlate微泵单针治疗HCC切除后肝断面肿瘤进展,是安全和有效的。上述情况表明,只有事先熟悉各种射频电极的不同特点,才能够灵活选择合适的电极用于特殊类型HCC的治疗,并取得意想不到的效果。射频辅助肝切除术是近年来出现的一种新的肝切除方法。该方法利用RFA的热凝止血特性,在肝脏切除前做预切线的预凝,以减少术中的出血。双列线形射频电极和HabibTM 4X射频凝固器的出现,不仅大大提高了肝切除的效率、缩短了手术时间,还明显减少了术中的出血。然而,需要提及的是,应用该术式时,一定要注意防止损伤肝门部结构。因此,射频辅助肝切除术最好由经验丰富的肝胆外科医师来完成。
四、RFA治疗HCC的队伍不断壮大
最初,选择应用RFA治疗HCC的从业人员主要集中于临床影像学医师。临床影像医师的影像学知识丰富,这是勿庸置疑的优势,然而,RFA临床路径的选择(影像学医师只能选择经皮经肝的路径)以及并发症的预判和处理经验不足是影像医师无法回避的缺憾。近年来,随着RFA在HCC综合治疗措施中地位的不断提高,我们欣喜地注意到,越来越多的外科医师逐渐意识到RFA治疗HCC的重要性和优越性,并不断加入到这一队伍当中来,也使得队伍的综合素质有了显著的提高。这对于提升我国RFA治疗HCC的科学应用水平具有十分重要的现实意义。实际上,HCC的RFA治疗是一项团队工作和系统工程。理想的治疗团队应该不仅包括外科医师,还需要影像学医师、病理学医师、麻醉学医师等众多相关学科人员的积极参与,才能够将这项工作提升到一个新的高度。
五、RFA治疗HCC的未来愈加清晰
当前,RFA治疗小HCC的疗效已可与肝切除和肝移植媲美,然而对于大HCC,尤其是10 cm以上的大HCC,尚缺乏足够的经验和临床随机实验结果支持。近年来,已有较多学者开始尝试应用RFA治疗大HCC,并已取得了令人满意的治疗效果。此外,HCC自发性破裂出血的治疗一直是临床亟待解决的难题,急性期病死率为25%~75%;渡过急性期后,如肿瘤得不到二期切除,大多数患者在6个月内死于肿瘤进展、腹腔广泛种植等情况,平均中位生存期为9.7个月;获得切除者,1、3、5年的累计生存率仅为54%、35%、21%。近年来,我们以RFA为主要手段救治巨大肝癌自发性破裂出血,取得了良好的临床疗效,显示了其潜在的应用价值。有理由相信,随着未来科学和医疗技术的不断发展与进步,RFA必将会在HCC综合治疗中发挥越来越重要的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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