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正虚瘀结论治骨髓增生异常/骨髓增殖性疾病初探
骨髓增生异常/骨髓增殖性疾病(MD/MPD,myelodysplastic/ myeloproliferative disease) 是2001年WHO造血组织和淋巴组织肿瘤分类中新设立的一大类髓系肿瘤,作为克隆性造血干细胞疾病,其临床、血液学具有骨髓增生异常(MD)和慢性骨髓增殖性疾病(cMPD)双重特点,即骨髓中髓系细胞1系或2系具有MDS的病态造血现象和凋亡过度,这种发育异常且为无效造血,导致外周血中该系细胞减少且形态异常,又有cMPD的髓系(粒、单、红、巨核系)一系或多系细胞的过度增殖且为有效造血,引起外周血该系血细胞增多伴有或不伴有发育异常。常见症状有疲乏无力、贫血、食欲不振、消瘦、腹部不适、左上腹胀满、盗汗、低热等,同时有肝脾肿大明显。其中慢性粒-单核细胞白血病及不典型慢性髓系白血病主要发生于老年人,中位发病年龄65-75岁,中位生存期多为20-40个月,后者预后更差,治疗上目前尚无满意的治疗方法。
1、理论渊源
祖国医学对MD/MPD没有对应的病名描述,但通过回溯文献,其相关主诉均分别与祖国医学中的一些疾病描述相似。如贫血继发的神疲乏力,头晕心慌,食欲不振等,与祖国医学中的“虚损”、“虚劳”等描述相同。如早在《素问通评虚实论》所谓:“精气夺则虚。”其临床表现如《素问玉机真藏论》记载:“脉细、皮寒、气少、泄利前后、饮食不入,此谓五虚。” 而《难经》的创立“五损”之说,载曰:“一损损于皮毛,皮聚而毛落;二损损于血脉,血脉虚少,不能荣于五脏六腑;三损损于肌肉,肌肉消瘦,饮食不为肌肤;四损损于筋,筋缓不能自收持;五损损于骨,骨痿不能起于床……”,至明代方隅《医林绳墨》提及:“虚者,气血之空虚也;损者,脏腑之坏损也”;“阳虚多痼冷,阴虚多积热”。而对其治疗更是在《素问》“三部九候论”、“至真要大论”中提出:“虚则补之”、“劳则温之”、“损则温之”等治疗原则。《难经》创立“五难”之说,“十四难”提出“损其肺者,益其气;损其心者,调其营卫;损其脾者,调其饮食,适寒温;损其肝者,缓其中;损其肾者,益其精”。
其疾病过程中同时又可见细胞增殖引起的低热盗汗,肝脾肿大等症状,症同祖国医学的“血瘀”、“Y瘕”等,即为“营气过盛”的血实证,可以表现为“血瘀”、“内蒸”、“Y积”等病理现象。血瘀之说始于《黄帝内经》,《灵枢》中的“恶血”即为瘀血最早的记载,《灵枢百病始生》篇谓:“凝血蕴里而不散,津液涩渗,着而不去,而积皆成矣。”《灵枢邪气脏腑病形》记载:“肝脉急甚者为恶言,微急为肥气,在胁下若覆杯。”后者对“肥气”的描写形象地指明了巨脾症的特征,《素问五脏生成》提到:“有积气在心下,支月去,名曰肝痹。”也与临床肝脾肿大引起的左上腹不适,饱胀和牵引感症状相似,《诸病源候论》谓:“瘀久不消,则变成积聚Y瘕也。”;“积者,脏病也,阴气所生也。”;“积聚牵强,按之不能转动为Y。”《证治准绳》谓:“瘀血成块,坚而不移,名曰血Y。” 其治疗在《素问阴阳应象大论》载:“血实宜决之”、“结者散之”、“留者攻之”。其意以疏导瘀阻,和其络脉,可使血气流畅。《金匮要略血痹虚劳病脉证并治》载:“血痹阴阳俱微”,提示阳气不足而阴血涩滞为痹,治疗上“针引阳气”,不独治血分,气行则血行,去其邪实以散血瘀。
如上所述,均为现代医家对MD/MPD疾病的认识提供了丰富的文献基础和诊疗思路,一些实用方剂也在临床应用中取得一定疗效。
2、临床应用
疾病本身就是邪正相争的结果,邪是病邪,正是精气,所以中医有“邪气盛则实,精气夺则虚”。《素问五常政大论》载:“经络以通,血气已从,复其不足,与众齐同”,即指出治血实应疏通血脉,除去血实;而血气虚衰,又应复其血气,从而平调阴阳。MD/MPD因其疾病本质,以及临床表现的双重性,病机为邪毒与营血相抟,结成Y瘕,故其治疗既要从虚劳脾肾精气论其不足,又有血实瘀结过盛之候,总以补虚化瘀为主旨,取法《金匮要略血痹虚劳病脉证并治》:“五劳虚极羸瘦……内有干血,肌肤甲错,两目黯黑。缓中补虚,大黄V虫丸主之。”立意在于化瘀通闭而又能滋血生血。临床症状多见:腹中结块,面色灰黯,形体羸瘦,午后低热盗汗,倦怠乏力,头晕耳鸣,动则心悸,胃纳不佳,夜寐一般,二便尚调。舌淡暗或紫,苔薄腻,脉细涩或弦细。四诊和参,病属祖国医学之瘀证,证属正虚瘀结。病由劳倦过度,肝脾失调,积之日久,瘀积更甚,可见Y块质硬,渐见增大;Y积不消以致中气大伤,脾胃受损,气血阴精耗伤,面色灰黯,形体羸瘦;脾虚不得运化水谷精微,以致气血生化乏源,心脉失养,肝木失养,清窍失养,四肢肌肉无以濡养,则有神疲乏力,心悸气短,头晕耳鸣;肝血亏虚,伤及肾阴,且邪毒潜伏于内,蒸腾血液,损其骨髓,发为内蒸;舌脉从之,均为气血亏虚,血瘀内结之象,病性虚实夹杂。治则化瘀散结,补虚消Y。方药:可选膈下逐瘀汤合三才封髓丹加减。药用当归、川芎、桃仁、赤芍、五灵脂、丹皮、玄胡活血化瘀,配合香附、乌药、枳壳调达肝脾、行气止痛;人参可改用太子参、甘草补脾缓中,与化瘀药物合用,益气以通络脉;扶正不离补养真阴,故有熟地、天冬;内有邪毒伏热,伤其精髓,用黄柏坚阴制火,佐砂仁行气宽中,取方意为得阴以秘阳,使水火既济,精归于肾,以精生血。在疾病进展时,可见热象起伏,身热不退,贫血加重,肝脾进行性肿大。若气虚为甚,佐大剂黄芪合当归,偏重补气,以气生血;血虚常责肾阴亏虚不能化血,用熟地、枸杞、山萸肉补养肾阴,赖阴精秘固则能生血,淮山药补脾生精,取其精血同源;阴损及阳,加用鹿角胶、龟板胶、菟丝子等阴阳互济,以生精血;若邪热内伏,可用蛇舌草、半枝莲、山豆根、大青叶等清解伏热;若真阴难复、伏热较甚,可加用生地、玄参、鳖甲、地骨皮滋阴降火;若腹中Y块增大,可合用鳖甲煎丸加黄药子、猫爪草、山慈菇、蛇六谷化瘀软坚,消补兼施;脾失健运,胃纳不佳,则可取陈皮、沉香曲、鸡内金等扶脾合中;夹有湿热阴亏,加用半夏、竹茹、石斛养阴利湿;若白细胞或血小板总数明显升高,外周血见幼稚细胞,则可加用西黄丸,牛黄解毒片等中成药。
3、临床病例
患者,女,51岁,自2004年起出现乏力不适,当时未重视,2005年因乏力明显加重,伴低热盗汗,4月1日至瑞金医院查WBC 9.6×10^9/L,Hb 75g/L,PLT1238×10^9/L,骨髓涂片:三系均见病态造血;病理:造血组织/脂肪组织:90/10;ALIP(+);网纤++;染色体检查未见异常,BCR-ABL基因(-),考虑 MD/MPD。4月13日予羟基脲1.0qd,Ara-c 100mg ×1日,干扰素 300万U/支 qd治疗,2005.5.4血常规WBC2.5×10^9/L,Hb 129g/L,PLT 129×10^9/L ,此后病情反复,白细胞波动于1.0~10×10^9/L,血红蛋白50~90g/L,血小板110~1200×10^9/L,间断应用羟基脲和干扰素, Hb小于60g/L则予输血支持,(06.8.30)血常规:WBC11.8×10^9/L,Hb83g/L, PLT1110×10^9/L,(06.9.8)复查骨穿:仍考虑MD/MPD。于06.9.12日起予以亚砷酸(10mg*14天)化疗,(06.9.23)血象WBC6.3×10^9/L,Hb70g/L,PLT935×10^9/L。后患者于门诊用干扰素300万U/支qod, 07年3月12日查血常规:WBC8.2×10^9/L,Hb56g/L,PLT744×10^9/L,予输血支持,症见:腹中结块(脾肋下四指),面色晦暗,形体羸瘦,午后低热盗汗,身疲乏力,头晕耳鸣,心悸气短,唇甲无华,食少纳呆,二便尚调。舌淡紫,苔薄腻,脉细涩。四诊和参,病属祖国医学之瘀证,证属正虚瘀结。患者病由劳倦过度,邪毒营血相抟,结积于内,可见Y块质硬增大;瘀毒内盛,耗伤气血,血气失荣,见面色晦暗,唇甲无华,身疲乏力,形体羸瘦;心神失养,则心悸气短,头晕耳鸣;脾失健运,则食少纳呆;邪毒内伏,阴血亏虚,见低热反复;舌脉从之,均为气血两虚,血瘀内结之象。治则补益气血,化瘀散结。药用:党参、白术、熟地、淮山药、当归、赤芍、三莪术、地鳖虫、白花蛇舌草、重楼、黄药子、半枝莲、大青叶等,方用一月,症状大为缓解,守方随症加减,干扰素300万U/支改为每周两次,停羟基脲等其它所有药物,未再输血,随访WBC在5.0×10^9/L左右,Hb在80g/L左右,PLT在400×10^9/L左右,中药未曾中断,半年前干扰素已减量每周1/4支(75万U),仍在门诊随访。
4、体会
MD/MPD与急性白血病不同,病程相对较长,有一个正邪交争,相持的阶段,为中医药提供了一个能充分发挥自身整体调护,辨证施治特色的锲入时机;其又与MDS不同,血实症状更明显,也因其出血症状相对较少,中医药在活血化瘀,攻补兼施上的优势也能得到充分的发挥。当然本病辨其正虚,同时包含了气虚、血虚、阴虚的含义,在疾病的不同阶段各有所胜,而其之间又会相互转化,有时也是疾病进展的一种表现。瘀结主要体现了本病的另一特殊表现,瘀血邪毒积聚体内,进而耗伤气血阴精,《血证论》提出:“此血在身,不能加于好血,而反阻新血之化机。”即瘀血不去,新血不生之意,故此当为诊治用药的主攻方向。现代药理研究证实益气养阴的药物能提高机体自身免疫功能,活血化瘀药具有调节免疫功能的作用,能改善免疫功能紊乱状态,增加红系祖细胞对红细胞生成素的敏感性,使红细胞增殖分化,辨证施治冀以扶正固本,增强机体自身抗肿瘤活力,杀伤肿瘤细胞,并改善贫血,使疾病得到缓解 [4]、[5]。正常情况下气血共同维持着人体的生命活动,若气血失调,气郁不舒,血行不畅,则可导致气滞血瘀,瘀结日久,必成瘕积聚。活血化瘀药物在血液病的使用局限于疾病本身特点,有无出血风险,考虑由于血瘀证虽然存在于疾病发展的各个不同阶段,但不同阶段具有不同程度的血瘀证存在,且活血化瘀类药又分为和血、活血、破血等不同种类[6], 临床用药应根据需要,辨证合理用药。而临床组方由多味药构成,许多单味药又含有多种的化学成份,这些成份如何发挥作用,哪种成份占首要地位及表现相应作用, 也是临床医师工作探索的一个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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