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个外国人说中国人见面打招呼的话透出了人活着的真理:从哪里来?到哪里去?吃了吗?干什么去?什么是生活?人该怎么去生活?每个人的思考和答案肯定是不一样的,有一个说法讲健康是第一位的,就像是数字中的1,后面的事业、金钱、地位、房子、车子都是0,没有了前面的1,后面多少个0都是虚的,这种说法形象生动又千真万确,它强调了健康的重要性。让我们看看上海复旦大学那位患乳腺癌的青年女教师于娟博士在临终前一年与疾病抗争中所说的那些话吧。
于娟: 在生死临界点的时候
在生死临界点的时候,你会发现,任何的加班,给自己太多的压力,买房买车的需求,这些都是浮云,如果有时间,好好陪陪你的孩子,把买车的钱给父母亲买双鞋子,不要拼命去换什么大房子,和相爱的人在一起,蜗居也温暖。
于娟:神马都是浮云
每逢岁末年初,我总会给自己半天时间,把自己沉寂在书房里,点灯如豆,任思潮如水,翻卷回荡。一年总是需要一次面对自我的反省,想想得失。除了今年。
2010年是我一事无成的一年,但是却是最有成就的一年。我打算不像前些年去写什么回忆过去展望未来的年度总结,而是把这特别有意义的一年完完整整写出来。虽然回忆这一年会让我有时候很痛苦,但是我还是决意去做这件有意义的事情。绝少人会在风华正茂的时候得癌症,更少人查出癌症依然全身转移到全身躯干骨发黑,剩下没有几个可以在这危重绝症下苟延残喘,苟延残喘的为数不多的人难能有这个情致来“我手写我心”。所以我自认为我写的这些文字将是孤本。
“其实我写这些,只想告诉所有人:再大的苦痛,都会过去。失恋也好、事业失败也好、婚姻破裂也好,哪怕得绝症也好,神马都是浮云。我不太喜欢尼采,但是我喜欢他那句“凡是不能杀死你的,最终都会让你更强” 。
我们周围太多这样的例子,半个月前一位经商的朋友去世了,才45岁,一年半以前的正月初九,他给我打电话说腰痛,有时有向右侧下肢的放射。我当时正在外地,对于他我很了解,曾经因为练拳击肩关节脱臼深夜找我复位,事业上也是顺风顺水,做人也很仗义,朋友挺多的,大家经常聚聚,性格上挺潇洒的一个人。就是这样,我接到他的电话首先判断可能是腰椎间盘突出症,就叫他先去做个CT,等我回去接着治疗就行。第二天中午我们共同的朋友叫我一起吃饭,刚见面他就给我说“我活不长了”,眼里噙满了泪水。我忙问怎么了,另一位朋友就告诉我说他得的是肺癌,已经转移到腰椎,这次腰痛正是转移癌的表现。都是做医生的,非常明白这样的病情意味着什么。
之后的一年多的时间,他就进行很中国化的常规治疗,经历了化疗、放疗、调养,再化疗、放疗、调养的过程。那段日子主要是在医院度过的。最早我去看过他一次,黄干的头发稀稀拉拉,脑袋已经有些变形,呈现出聊斋故事书中“鬼”的模样,完全没有了原先健康潇洒的神采了。我心里的悲哀强压在心底,嘴上还是鼓励他说,奇迹总会有的。从那以后再也没有“敢”去看过他,那种“生离”“死别”的滋味太难受了。前一段时间朋友聊起他来,有见过他的说他瘦得只有八九十斤了,原来他一百六十多斤。
刚刚和一个共同的朋友通电话时说到,他已经走了半个月了。算起来整整挣扎了17个月。
这样的故事在每一个人周围都可能有几个,我们看一看脚下的石头,很不起眼,甚至我们可以随便踢它玩,可它已经存在了几亿年甚至更长;看看曲阜孔林中的松树吧,上千年的很多很多,但我们人类无论一个人多么富有、权力多大、美貌怎样的倾城倾国,也就是八九十岁的寿命,其中除去年幼无知的早期,除了老年痴呆的晚期,真正自己能主宰、能说了算的日子很少很少,更多的日子是在无奈之中度过的。那么如何度过这有限的几十年,真值得我们好好思考一番。
就像前面讲的,健康是第一位的,那么有了健康还要追求更多的事业、金钱、权力、房子、车子,有了这些你的人生才会更精彩,你人生的数字有了前面的1,又有比较多的0,这个数字才更大。
“生活”这两个字,可以分开来看:“生”就是“生存”,只有生命尽可能长,你生存的时间长,你人生的数字才可能大。同样,“活”就是要活出质量,尽可能多的实现自己的人生价值,多为社会和家人做出贡献,两者结合起来才有了好的“生活”,也才有了更精彩的人生。
我们能做的不就是为了这两个字更靓丽而努力的吗?当一个人盖棺论定的时候评价的标准也就是这两个字吧!几千年的中国文化不也体现在这里吗?活的有质量,但寿命短的留下的是遗憾;同样寿命够长的,但没有质量,生命的意义也不大。
我的一位朋友的老公,很好的外科医生,已经是一家地级医院的领导,年仅46岁就查出胃癌,他们一家都是医生,按说什么不明白呀!当手术后常规化疗时,他对自己接受化疗的感觉是这样戏说的:“当年日本鬼子怎么没有发明这个办法折磨共产党员呢?”其中的味道可想而知,后来他跳楼自杀了。这可以说是用一个医生的切身感受和现实的行动诠释了化疗的意义。自杀是他意识到剩下的生命没有希望、没有质量的时候做出的最后选择!他不再给自己的生命“减分”了!
一位副省级领导不到五十岁就已肝癌晚期,自己知道来日不多,当领导来看望时她激动地说:“领导,我不愿意走呀!”领导接着说:“我们也不愿意你走呀!”
多么有意味的一段对话!
生命的脆弱
60岁的小表舅肝癌晚期,癌肿破裂,造成血性腹水,腹胀得难受,人已无法进食。几千元的介入手术能暂时控制出血,随后还会有别的出血点,肝脏已经被癌肿侵蚀。在电话中,心情复杂的舅妈已经开始犹豫,怀疑这几千元的实际意义,问我怎么办,我说已经病情到了晚期,是否继续治疗你和表弟商量来定。
小表舅妈是个非常温和的人,做的一手好菜,虽然不识字,但通情达理,和小表舅结婚三十五年来两人相濡以沫,几乎没有红过脸。自从去年秋天小表舅查出肝癌以来她尽心尽力,也被折腾得够呛。作为医生的我更知道小表舅的病情已经病入膏肓,回天乏术了。我问舅妈小表舅意识清醒吗?舅妈说意识很清醒,想让他表姐也就是我的母亲去看他。自从发病以来小表舅已经昏迷十几次了,我真希望此时的小表舅是迷糊的,因为这时的清醒更是一种太多无奈的痛苦!一切的努力都显得无能为力!
一周前刚刚参加了姑姑的葬礼,她也是住院半年多了,毕竟她已经74岁了,可小表舅才60岁呀,发病前一直操持着他的蔬菜大棚。作为医生的我知道今年还要参加3场葬礼,三个亲朋好友的病情都是晚期了,只是时间的问题了!忽然我想起了一句话:排排坐,分果果;在生的时候是按顺序来的,但在通向死亡的路上总有人插队。
关于死亡,医学上非常明确,心跳停止,经抢救无效就是死亡,就是生命的终结。对于正值壮年的我来讲,死亡离我还很遥远,可是作为医生的我忍不住思考了很多、很多!
最早对死亡的理解是来自小时候母亲的奶奶的葬礼,随着钉棺材盖的咚咚声,一家人哭成一片,那个经常把我认成表弟的老姥姥死了,好像是96岁。上高三的时候奶奶去世了,从此爷爷不再起床,在我奶奶百日时也驾鹤西去。(图1-04)
95年春节回家看望93岁的姥姥,作为“剩男”的我很惭愧没有给姥姥领回去新媳妇,姥姥问我:“孩子,怎么还不结婚呀?”我就逗姥姥说:“咱家里穷没人愿意跟咱呀!”没想到姥姥更逗:“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现在时兴在一起住,就是不结婚。”一句话把我们逗得哈哈大笑。
年底已经94岁平时身体还算硬朗的姥爷突感不适,躺下三天就去世了,姥姥也没有太多的悲哀,明确地告诉她的儿女们“你们裱的鞋(我们家乡长辈去世了治丧期间亲属要把白布缝在鞋上以示悲哀)留着不要扔了呀!等我死了再穿,我比你爹多活半年!”果然半年后姥姥就真的无疾而终了,也终于没有看到她疼爱的外孙娶上媳妇。但他们对待死亡的态度就是自然规律,油尽灯灭的感觉,没有太多的失落和惆怅!
在我们老家有结婚后去给先人上坟的习俗,给去世的先人们说一声“我娶媳妇了”。我跪在姥姥姥爷的坟前焚香烧纸时,风不停地吹着未燃尽的纸灰飘向坟头,似乎在反反复复地告诉他们疼爱的外孙结婚的喜讯!
上大学学医以后对待死亡没有太多的理解,实习时跟着老师上急症室的夜班,遇到了一个80多岁的老人病亡,我在老师的指挥下做着心外按摩,心电图上一直拉着直线,最后给家属宣布死亡,这是我第一次近距离地面临“死亡”。工作以后一位同事的父亲突发脑溢血深夜倒在了宿舍的卫生间里,听到他喷射状的呕吐的声音,职业的敏感告诉我们这是脑出血颅内高压的表现,我们赶紧背着他往二百米外的急症室送,跑到一半的距离时,平时体力很好的我感到极度劳累,有点体力消耗接近极限的感觉,我停下来喘口气,同事要替我背,我看看他们体格还不如我,就接着咬着牙坚持背到了急症室,把病人放到抢救床上,接上心电图,眼看着心电图上跳了十来下就画了直线,后来的心外按摩、抢救都形同虚设。前后也就十分钟的时间,这一次我感受到了什么是“死沉死沉”。
今年春节过后,我接到了表妹的电话,告诉我姥姥年三十晚上9点睡着的11点就叫不醒了。她走了,享年95岁,我一阵心酸,眼睛湿了!
这个姥姥是母亲的表婶子,也就是我姥爷表弟的媳妇,关系有点远,但我来省城上学、工作二十五年来,她就是我在省城最近的亲戚了,这个姥姥和蔼可亲,有一个和我一样的爱好就是看足球,是咱鲁能足球队的铁杆球迷,聊起足球来她的表情非常可爱,神采飞扬。宿茂臻退役后我去看望姥姥,我故意问她对宿茂臻退役这件事怎么看。90岁的姥姥竟然给我分析起了宿茂臻退役的原因以及有几种出路,还分别论证了这几种出路的利与弊,一二三四条理清晰,头头是道。她还说她就是喜欢看足球,鲁能队输了球心里不是个滋味,吃饭也不香。当说到这里的时候她那布满皱纹的面颊上竟然有了绯红,还有些害羞,似乎自己不应该这样做。多么可爱的老人呀!这个镜头一直铭刻脑海。(图1-05)
去年腊月中旬,她因为心衰下肢浮肿,我和爱人带孩子一起去看望她,给她带了些我们老家的土产,见到我们她很高兴,坐在床上第一个动作竟然是诚惶诚恐地拿梳子梳头,嘴里还说着“你看看我这个样,你看看我这个样!”那一刻我感受到了生命的美丽和尊严,95岁的老人了,我们出门的时候还一再说着“谢谢!谢谢!”
姥姥信仰基督,生前嘱咐死后不烧香磕头,牧师来家里为她诵读了圣经,几个姊妹为她唱了赞美诗,她就那么安祥地去了天堂。生前她下肢浮肿时,明显是心衰的表现,也用了一点利尿的药,作为医生我不禁思考:她是一个病人吗?她根本就不是病人呀!她就是生命走向衰竭呀!是一个好的不能再好的生命的最后岁月呀!95岁零一个月,那就是《内经》上说的“尽天年”!从姥姥这里来看,死亡并不可怕,也许就是去看天堂的足球赛了,但愿天堂里没有假哨,踢的不是假球!说到这里也多亏着姥姥病故了,不然要是知道足协一干人马率领教练、裁判、球员打假球的事实,她也许会气个半死的!同时真想问一问那些在监狱服刑的打假球、吹假球、做假球的各路大咖们:金钱给你们带来了什么?是幸福,还是法官给你量刑的依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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