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新”是人类的天性,新药容易获得医生和患者的青睐,这也是情理中的事。然而在临床上,昂贵的新药未必全方位地优于价格低廉的经典老药,用药恰到好处最重要。用最有效、最安全和最便宜的药物治疗疾病,才是我们医生的追求。
外出会诊时常见到,红斑狼疮(SLE)患者使用过吗替麦考酚酯(MMF)效果不理想,就被认为已经用上最好的药,尽了最大的努力,殊不知患者还没有用过最经典的环磷酰胺(CTX)。一些关节炎患者还没有用过甲氨蝶呤(MTX),就先用上了昂贵的生物制剂。类似现象愈来愈普遍,有必要呼吁继续重视经典的缓解疾病抗风湿药(DMARD)的临床研究和应用。
一、新药未必优于传统老药
新药有商家的学术推广,而经典老药常成为打击的对象。CTX就是一个娄被“攻击”,却未被超越的经典药物。
1990年代初,相关学术会议常常谈论环孢素A(CsA)治疗狼疮肾炎优于CTX的话题,但1990年代末生产CsA的厂家淡出了其学术推广,因为CsA治疗狼疮肾炎并不优于CTX。步CsA的后尘,MMF的生产厂家力推其治疗狼疮肾炎的疗效和安全性均优于CTX;
但2007年的一项治疗狼疮肾炎的国际多中心的随机对照试验显示,在疗效和安全性方面,MMF均不优于CTX,导致厂家决定,2007年10月1日起停止MMF在非移植领域的学术推广,并撤销了相应的市场部。
实际上,CsA和MMF作为免疫抑制剂,均是有效的抗风湿药。MTX与CsA联合治疗类风湿关节炎(RA)的强度几乎优于其他DMARDs的组合。MMF取代CTX治疗狼疮肾炎,不是疗效优于CTX,而是避免CTX的性腺毒性。新型药物的问世,为临床治疗疾病提供有效的武器,关键在于准确的定位。
生物制剂治疗RA,近期疗效几乎是前所未有。并且有研究显示其具有阻止病变进展,甚至修复损害的疗效。但是其昂贵的价格,导致美国在近期需要修改医疗保险政策。即便是经济实力雄厚的美国医疗保险业都承受不起如此昂贵的药价,那么我国刚准备起步的医疗保险业肯定更加难以承受。
虽然生物制剂治疗RA是抗风湿治疗的一个革命性的进步,但仍然强调其与经典的抗风湿药MTX联合使用,才能发挥较佳的疗效。各种生物制剂均只是抑制关节炎病理机制中的一个关键环节,如果没有与经典的细胞毒免疫抑制剂联合使用,一旦撤药或抗抗体的产生导致药物失效,将会出现病情的反跳。
二、甲氨蝶呤(MTX)
MTX是风湿科应用最广的药物,近几年来在美国风湿科医生处方药用量中,MTX排名第一。MTX是一个价格非常低廉的古老药物,问世于1948年。1951年开始有报道其治疗银屑病、银屑病关节炎、RA等获得较好疗效。美国FDA1971年批准其治疗银屑病;1988年批准其治疗活动期RA。
从此,MTX迅速被全球风湿科医生接受,并已证明它是一个疗效高、起效快、耐受性好,以及效益/毒性之比令人满意的DMARD。而今,MTX不但被用于治疗RA,也用于治疗其他自身免疫介导的风湿性疾病,包括皮肌炎、SLE、血管炎等。到目前为止,甚至今后相当一段时期内,MTX是一个治疗RA不可取代的药物。
作为经典药物MTX为大家所熟悉,不必在此讨论其常规用法。但最近一项具有循证医学意义的临床试验证实,治疗RA的疗效注射MTX优于口服MTX。
MTX可以口服给药,也可以注射给药。一直以来大家普遍相信,两种给药方式具有同等的疗效。然而,长期以来笔者的经验认为,MTX注射给药的疗效显著地优于口服给药。十几年来我们科室在RA诱导治疗阶段,均坚持以注射给药为主。
2003年,Kurnik等[1]在Crohn病人群中比较了口服和皮下注射MTX的生物利用度发现,与皮下注射比较,口服给药的生物利用度差异较大,平均值为0.73,95%可信区间为(0.62-0.86)。2004年,Alsufyani等[2]对61例口服MTX无效或不能耐受副作用的少年型特发性关节炎改用皮下注射,3个月后76%的患者获得改善,并且副反应低于口服给药。
2008年初,第1个多中心随机双盲对照试验,比较口服和皮下注射MTX治疗RA的临床试验显示,在疗效方面皮下注射MTX显著地优于口服,而耐受性差异无统计学意义。
近年来,国际上开始注意到注射MTX优于口服,并且已经有多中心随机双盲对照试验证实了这一假说。注射MTX在国外主要采用皮下注射,而国内主要采用静脉注射。笔者复习了MTX注射剂型的说明书,国产的没有标明可以皮下注射,而国外的有标明皮下注射。
虽然皮下注射和静脉注射具有同等的疗效,但后者显著地增加了患者的痛苦、治疗的风险、护士的劳力和注射的费用。真诚希望皮下注射的MTX早日在国内上市。
三、环磷酰胺(CTX)
CTX是风湿科最常用的免疫抑制剂之一,也是临床应用了半个世纪的经典老药。在治疗重症风湿病,如危重的SLE、ANCA相关性微小血管炎等,它常具有挽救生命的作用;而对顽固性病症,它可以在较大程度上逆转或阻止慢性病变的发展,防止脏器的慢性功能衰竭。在CTX的使用方法和感染的防治等方面,大家都比较熟悉,这里只讨论CTX的卵巢毒性和出血性膀胱炎的问题。
1、卵巢毒性问题:SLE好发于生育年龄女性。随着治疗学的进步和该病长期缓解率的提高,在SLE治疗中保护卵巢功能的问题显得日益突出。重症SLE,尤其是WHO-IV型的狼疮肾炎,CTX是诱导治疗的主要药物。然而,CTX的卵巢毒性是肯定的,在部分病人身上,诱导缓解所需的CTX剂量,已经足以导致卵巢衰竭。
根据文献和笔者的研究,卵巢对CTX的耐受性与累积剂量、年龄等因素有关[5]。随着年龄的增加,卵巢对CTX的耐受剂量下降。临床上需要对此有所认识,并根据年龄限制CTX的最高累积剂量,才能有效防止卵巢衰竭的发生。在此,笔者提出“年龄与CTX的卵巢危险剂量关系”的假说,期望使卵巢衰竭的发生率降低。
假说认为:“以30岁为界限,CTX累积剂量8克为卵巢的危险剂量。年龄每降低1岁,CTX可以增加1克;年龄每增高2岁,CTX需要减少1克。”如果按照这个假说,卵巢在18岁可以耐受20克、在25岁可以耐受13克、在36岁可以耐受5克、在40岁可以耐受3克的CTX,到了46岁以后,卵巢已经不能耐受CTX。然而到了更年期以后,如果病情需要使用CTX,就不需要顾忌卵巢毒性的问题了。
这只是一个假说,期望按照这个假说,分年龄限制CTX的累积剂量,可以使90%以上的女性SLE避免CTX的卵巢损害。这只是一个假说,有待进一步临床研究的修改和确定。
2、出血性膀胱炎的问题:大量国外的文献显示,CTX治疗风湿免疫病可出现出血性膀胱炎,继之膀胱纤维化、膀胱癌。CTX治疗风湿免疫病诱发出血性膀胱炎的概率在国外高达2%~40%[6]。然而,国内风湿免疫科医生几乎没有遇见CTX诱发出血性膀胱炎的副作用,这是一个值得我们深思和研究的问题。
目前笔者正在运用临床流行病学的队列研究策略,随访CTX各种给药方案诱发出血性膀胱炎的危险性。如果能够证实这一副反应罕见于中国风湿病人群,则可以对CTX治疗风湿免疫病提出一些有别于西方人的诱导和维持治疗方法,进一步提高我国风湿免疫病的缓解概率。
四、雷公藤制剂
雷公藤是我国传统医学用于治疗风湿病有效的药物。虽然雷公藤制剂尚未进入国际市场,尚未被西方的临床医生所认可。但我们的经验是雷公藤制剂在SLE和血管炎方面的疗效仅次于CTX,对关节炎的疗效仅次于MTX。雷公藤的抗风湿作用优于抗疟药和柳氮磺吡啶,甚至不亚于硫唑嘌呤。
雷公藤突出的副作用是性腺毒性,长期使用可以导致卵巢早衰和不育。因此雷公藤制剂的适应症应该以更年期以后的老年风湿病为主,年轻患者使用雷公藤需要限制疗程(如3个月)。从事雷公藤事药学研究的学者们,下一步的研究重点应该是如何将雷公藤制剂(如雷公藤多甙)以治疗老年风湿病的药物,推向国际市场。
希望不要在将来看见外国人用雷公藤的成分获得专利保护后,以高价进口给中国,而我们使用自己的传统医学制剂却变成了侵权。
总之,我们在为新药的到来,为临床增加了新的治疗武器而振奋的时候,仍然需要重视经典好药的临床研究和应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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