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承诺在写完《住院期间患者的心理过程》之后写‘家属的心理过程’,后来很多事情压过来,也就搁下了。最近一对父母在孩子住院期间的心理经历给我们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孩子出院时父母写给主管医生的一封长信让我们更清晰地看到了他们的心理历程。征得了他们的同意,在这里匿名发表。我简单圈划了一些触动我的地方,与家长们分享。同时感谢这对父母无私的举动――把他们的经验分享给大家。我还想说明的是,我们医生跟家长一样也是有焦虑的,支持我们坚持不懈的是家长们的信任、包容和改变的勇气。
以下是信件的内容
A大夫:
您好!
如果您不介意,请让我们称呼您孩子的A爸爸。孩子即将要出院了,在这七十多个日日夜夜中有酸有甜,回想起来,有刚到六院未入院前的焦急,有住院后对治疗效果未知的迷茫,有与您交流中心里渐感安全的释然,有孩子病情大有起色的喜悦。这一切催促着我们两口子要把心里的感受同A爸爸分享。
还是从我们一家三口来北医六院求医开始吧。孩子是前年在青医附院被诊断为神经性厌食症和下丘脑综合征。诊断前的治疗也走了许多弯路。诊断后,我们对这个病仍然很陌生,认为只要治愈了下丘脑综合征就完全治愈了。两年里,在青医附院内分泌科断断续续住了二次院,后期又在当地中医院住了一次院专门调理消化。虽然在青医附院第一次住院治疗后有了好转,但回到家后三个多月病情又恢复到了未入院的状态。我们经过从事医生职业的同学打听到了北医六院,于是在2013年9月23日匆忙起程。当我们走到家的楼下,孩子冲着楼说了一句:再见了。我心里的感觉是酸楚和怆然,问自己孩子还能健康的回来吗?
二十四号住院时,我们两口子在综三门口等待,当看到护士把孩子的衣服拿出来时,心里充满了难受和糟糕的情绪。后来,您与我们初步了解情况时,我们向您把孩子的治疗过程和家庭情况以及自己的状态一一说出,您一定能感受到我们的不安。当您说这个病家庭的配合很重要时,当时我们对配合的理解是一般病人家属认为的大众性的配合治疗的过程(医生说让干什么就干什么),没有像现在这样比较深刻的体会。
孩子刚住院时,情绪不稳定,在病房里不愿和人打招呼,向我们诉说:这里的病友没有同情心,自己有病还讽刺别人,爱到处传话,见什么人说什么话,有的病友吃完饭就谈论怎么吐,孩子担心被她们带坏了。于是,我们的担心又增加了许多。这个时候,我们把希望全部寄托在医生身上,就鼓励她多与您沟通。第一次探视时,我们怀着急切的心情向您询问孩子的病情和治疗情况,而您却着重强调了让我们俩先照顾好自己的生活,才能照料好孩子。后来,我们两口子慢慢体会到了,您指的既是要照顾自己的生活,也包含了我们自己的情绪。您建议我去读一下《致橡树》这首爱情诗,我们对这首诗是陌生的,回旅馆后,我和妻子一同读了这首诗,感觉到您把家庭的夫妻、父子、母女关系比喻为橡树和木棉树的关系:“我必须是你近旁的一株木棉,做为树的形象和你在一起,根紧握在地下,叶相融在云里”。家庭的爱就像木棉树和橡树的根紧握在一起,同时,各自有空间,像叶各自在云里舒展。我们夫妻、孩子的三者关系就应该像您说的彼此照顾好自己,在沙漠中各自带好满足自己的食物和汽油一起走出沙漠。参照您的话,我们去安排这两个多月的生活,确实尝到了甜头,生活不再是一味陷入孩子生病的焦虑。
在与您的交流中,我们夫妻意识到了在教育孩子和在与孩子沟通方面存在的问题:自己遇到问题往往采取回避方式,不去直面;对孩子的事情干涉过多;没有从内心真正尊重孩子。意识到这些后,我们给自己的决定是坚决改过来,但同时,心里也有些担忧:想在孩子面前一下子展现出完全崭新的我们感到面临着挑战。是您对我们说要慢慢地,这个过程也许不是顺利的,快乐的,甚至是坎坷的,把目标降低,在坎坷中会有快乐,因为我们在努力,肯定会有不适,但也会有正向的回馈。这个过程要让孩子体验到我们夫妻在时时努力着,于是,我们便有了坚持下去的动力。
通过与您的交流,我们更加重视了在交流中说出自己最真实的想法是最棒的,表达真我的东西。现在,我们三人互相鼓励坦诚地向对方表达自己的真实感受,在这个基础上沟通问题。例如,父母有些情况下对孩子提出的要求不愿意去做时,以前会对孩子隐瞒想法,自己为难的去做,现在会直接向孩子表达我们不愿去做,然后平静地说出不做的缘由,孩子也喜欢这种方式。我们还渐渐地用真正从心底尊重孩子和用朋友式的平等交流,尽管目前做的有些生疏,但我们不怕,要坚持修正,勇敢的向前走。
上面这些既是从您那里的获益,也是时时给我们的警醒,路还很长,但不管有多长,我们将不会再去关注它的结果,而是要在家庭成员互相沟通中去享受过程,健康、快乐的生活。
看到孩子在您的精心治疗和交流中身体和精神面貌一天天好转,我们更增强了坚持的勇气,坚定了信心。是您教会了孩子敢去面对,敢去挑战自己,给了孩子信心。我们感觉不能用感谢结束这篇体会,这难以表达我们的感受,就祝A爸爸工作顺利,全家健康吧。
致礼
孩子的爸爸、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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