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性尿酸性肾病的中医药疗法述评
慢性尿酸性肾病(Chronic Uronic Acid Nephropathy ,CNAN)过去俗称痛风性肾病(Gouty Nephropathy,GN),是由于体内嘌呤代谢紊乱使血尿酸生成过多,或因为肾脏排泄尿酸减少使血尿酸升高,尿酸盐在血中浓度呈过饱和状态时,沉积于肾脏而引起的肾病变。以往认为本病只在发达国家常见,近年来,随着我国人民饮食结构的变化,蛋白质及富含嘌呤成份的食物摄入量增加,社会的老龄化进程及医学诊疗水平的提高,其发病率逐年上升,目前国内已有上千例的报道,引起医学界的广泛重视。
根据CUAN主要表现蛋白尿、镜下血尿、白细胞尿、水肿,尚伴有腰酸、腰痛、神疲乏力、夜尿增多、关节肿胀或屈伸不利,甚至心慌气短、眩晕、耳鸣、恶心呕吐、口有尿臭、皮肤瘙痒、尿少尿闻等症状,可归人中医学不同病症讨论。以蛋白尿为主者,当属中医“精气下泄”、“虚劳”等范畴;以肾功能不全、肾功能衰竭为主要表现时,属于“虚损”、“关格”等范畴;以尿酸结石或血尿、白细胞尿为主者,可归人“血尿”、“热淋”、“石淋”之类;有痛风性关节炎者,可归入“痛风”、“痹证”、“历节病”、“白虎历节”之类;若合并高血压、冠心病、高血脂等症,当考虑中医“眩晕”、“心悸”、“心痹”、“胸痹”等病症。迄今,西医尚无有效方法控制CUAN肾功能继续恶化的进展速度,开展中医药研究CUAN具有重要意义。CUAN中医究竟怎样认识?中医药研究CUAN处于何种水平?就此,在总结继承导师时振声教授关于CUAN的理论与实践经验基础上,结合近10年文献资料回顾如下。
1、病因认识
根据导师时振声教授的学术思想与临床经验,CUAN的病因要从外感(风、寒、湿、热〈毒〉和内伤(禀赋不足、饮食肥甘、七情、劳倦)两方面结合起来认识。
1.1外感,皮毛经络瘀滞
禀赋不足,年长体衰,正气先虚,卫外不固,腠理疏松,或气候冷热骤变,“或涉冷水,或立湿地,或扇取凉,或卧当风,寒凉外搏”(《格致余论?痛风》),风、寒、湿、热(毒)诸邪乘虚而入,常相兼为病,致脏腑功能发生变化,体内气血津液运化失常,输布代谢紊乱,气血运行不畅,瘀浊凝滞,表现为皮毛经络瘀滞,且骨失所养而出现水肿、关节肿痛等症状,正如《外台秘要》所说:“……风寒著温之毒,因虚所致,将援失理,受此风邪,经络结滞,蓄于关节之间,或在四肢,其疾昼静而夜发,发时彻骨酸痛。”外感诸邪侵人体内日久不退,正气愈损,脾肾等脏腑愈亏,脾失健运、统摄,肾失开合、封藏,肺失宣发、肃降,水湿、热毒、痰浊停滞于脏腑、经络、血脉,牌上肾络等受损而出现蛋白尿、血尿、淋证,或夜尿频多而清长,或腰酸腰痛、神疲乏力,或脾肾俱损,浊毒内伐而致水肿、恶心呕吐、尿少尿闭、全身瘙痒、口中尿臭等“关格”症状。
1.2内伤,脏腑功能紊乱
CUAN是体内嘌呤代谢紊乱所致的代谢性肾损害,与肺、脾、肾三脏关系最为密切。《素问?经脉别论》篇云:“饮入于胃,游溢精气,上输于脾,脾气散精,上归于肺,通调水道,下输膀胱,水精四布,五经并行。”体液正常代谢过程,赖肺、脾、肾(膀胱)的相互协调作用来完成,以三焦为通道输布全身。饮食不节,嗜食肥甘醇酒则湿热内蕴,津液生成、输布、代谢障碍,水湿、瘀血、痰浊内生,水谷不能转化为气血精微而成湿热痰浊,聚于肾络关节而发为CUAN,正如《素问?痹论》所说:“饮食居处其为病本”《素问?五脏生成》篇之谓:“多食甘,则骨痛而发落”。或房室不节,或劳力伤肾,损伤肾元,肾的蒸腾气化,推动津液的生成、输布和代谢功能低下,则津液不能正常生成尿液而下注膀胱排出体外,肾失固摄而精微物质流失于尿中,致湿热、浊毒、痰瘀留于体内,滞而不去,或水液停聚而水肿,或精微流失发为蛋白尿;或湿热浊毒损伤肾络而成血尿、淋疾等症;再者,肝肾同源,七情伤肝,思虑伤脾,肾病及肝,常影响脏腑的气机升降出入,使病情反复或加剧。“主闭藏者,肾也;司疏泄者,肝也”,肝失疏泄则肝调畅气机及促进脾胃运化的功能受损,血液的运行、津液的输布、代谢障碍,导致血滞成瘀,津停成疾,血不循经等病理变化。可见,嗜食肥甘醇酒,七情所伤,房室劳倦,可致脾失健运,肝失疏泄,肾失分清泌浊,肺失宣降,气机升降失常,气血水等体液代谢紊乱,瘀血、痰浊、湿毒、水湿之邪内生,滞留不去,“瘀浊凝涩”而形成高尿酸血症,走窜关节经络则络道阻塞,骨失所养而痹痛,损伤肾络肾脏则发生水肿、腰痛、蛋白尿、关格等病症。
外感、内伤相互为患。CUAN常在体内脏腑功能紊乱,湿热蕴积,浊毒瘀滞之时,每逢外邪相合或嗜酒、恣食肥甘,或劳倦内伤、七情为害而诱发。正如《万病回春》之谓:“或劳力,寒水相搏,或酒色醉倒,当风取汗,或卧湿地,或雨汗湿衣蒸体而成”.
2、病机认识
CUAN的发生主要与体内嘌呤代谢紊乱、血尿酸生成过多有关。血尿酸可以认为是体内脏腑体液代谢过程中产生的物质之一。生理情况下,胃的“游溢精气”,脾的“散精”,肺的“通调水道”以及小肠的“分清别浊”都靠肾的蒸腾气化作用实现。全身的气血津液,通过肾的蒸腾气化,“清者”蒸腾上升以布散全身,“浊者”下降化为尿液或随尿液而注人膀胱,然后排出体外。肾、肺、脾发生病变,均影响津液的生成、输布、排泄,破坏津液的代谢平衡,从而形成水、湿、痰、饮等,使津液环流障碍,发生水液停滞积聚的一系列病理变化。水、湿、痰、饮等渗注脉中即为血液的组成部分,“津液和调,变化而赤为血”(《灵枢?痈疽》),津停气阻,津亏血瘀,水湿痰饮与瘀血交阻则可形成高尿酸血症,尿酸沉积肾脏(关节)则可发为CUAN。肾虚蒸腾气化不利,升清降浊失职是发病的关键,肺、脾、肝也起重要的作用。因此,导师时振声教授强调指出,CUAN的病机需以整体观点动态地把握,脾肾虚损是发病的基础,气阴两虚是基本病机,其主要病位在脾肾,与肺、肝等脏腑亦密切相关。目前,国内CUAN的中医病机有以下三种看法:
2.1脾肾虚损论
饮食不节,嗜食肥甘,或贪饮酒浆损伤脾胃,牌失健运,升降出入紊乱,水谷不能正常输布而成混浊痰瘀,阻于血中,积于肾脏致肾的气化不利而发生蛋白尿、砂石淋等症,阻滞经络,气血壅滞而成关节痹痛之疾。人过中年,肾精日衰,或肾元先天不足,或脾病及肾,肾气虚弱,肾的气化功能降低,分清泌浊障碍,排泄尿酸浊毒能力减退,尿酸在体内积聚损伤肾脏而发为CUAN。脾虚而后天之本不足,日久及肾;肾虚则温煦滋养失职,脾气匮乏,二者互为因果,常相兼为患,使体内嘌吟代谢紊乱,形成高尿酸血症,损伤肾脏关节而致CUAN。脾肾虚损是CUAN发生的基本病机。
2.2肝肾虚损论
肝藏血,肾藏精,肝肾同源,精血相生。肾精充盛,有赖于肝血的滋养;肝血化生,依靠肾精的气化。若肾精亏损则肝血不足,肝血不足则肾精愈损。肝肾阴虚,阳失潜藏,相火亢盛,湿热痰瘀内生,下劫肾阴,损伤肾络发为淋浊、砂石,阻于关节为痹痛;尿酸沉积于肾脏,湿热瘀浊下趋而出现尿频、尿急、尿痛甚至尿血,少尿或无尿;肝阳上亢则头晕耳鸣,目睛干涩,也可出现手足心热,口干喜饮,咽干咽痛等阴虚内热症状。
2.3气阴两虚论
脾肾虚损或肝肾阴虚病程日久阴虚及气,气虚及阴,均可转化为气阴两虚。气阴两虚是CUAN的病机主线,在临床上最为常见。导师认为,气阴两虚介于气虚和阴虎之间,临床既有脾气虚损表现,又有肾阴不足症状,但病机是一个动态演变过程,CUAN病机基本按照气虚或阴虚→气阴两虚→阴阳两虚的规律动态发展。此外,本病尚兼挟湿热、瘀血、水湿、痰浊等标证,使病机更加错综复杂。临床上,认识到病机的动态演变规律,才能知常这变,掌握治疗的主动权。
综上所述,CUAN的病因病机以正虚(主要是肾虚)为本,诸邪(风、寒、湿、热<毒>)引发为标,有以下三个基本特征:
1、积损正虚 诸邪引发脾肾虚损及肺、肝等脏腑不同程度的虚损是CUAN发病的素因;脾肾气虚,肝肾阴虚等致脾肾功能受损,体内气血津液代谢紊乱形成高尿酸血症是发病的主因;风、寒、湿、热(毒)等外邪侵袭,以及嗜食肥甘、醇酒、七情、劳倦(房劳及体劳)等是CUAN发病的诱因。根据素因、主因、诱因,采取相应措施加以预防,或可减少CUAN的发病率。
2、湿热痰瘀 缠绵反复 脏腑代谢功能紊乱,气血津液输布、运化障碍的病理产物水湿、湿热、寒湿、湿浊、瘀血等常相互交阻,停于体内、肾脏、关节,留而不去,贯穿于CUAN整个病程的始终。临床治疗,正确扶正祛邪或祛邪扶正,才能收到满意的疗效。
3、气阴两伤 阴阳俱虚 CUAN病程较长,常迁延日久,阴损及气或气损及阴,气阴两虚在临床表现最为突出,晚期脾肾阳虚,阳损及阴,出现阴阳两虚之证,或气阴两虚转化为阴阳而虚。亦有初起即以气阴两虚为突出征候者,临床尤宜重视。
此外,湿热、痰瘀是CUAN最突出的兼挟病邪,几乎贯穿整个病程的始终。“有湿则有热”(《证指南医案》);“肾为痰之本”(《格致余论》);“血积既久,亦能化为痰水”(《血证论》)。湿热壅结下焦,肾气化不利,气不化水则溲赤而涩,湿热趋下则尿液清浊不分;湿热伤肾,肾失封藏则精微下泄而为蛋白尿;肾络受损,血不归经则为血尿。痰瘀每加重肾虚,瘀浊阻滞,膀胱气化不利而见癃闭、关格;痰瘀湿浊聚结成石而见腰痛、淋证,凡此种种,临床应注意鉴别。
CUAN病因病机演变示意图
3、辨证分型
由于CUAN中医尚无统一的辨证分型标准,临床分型差异很大,主要有牌肾阳虚、肝肾阴虚、阴阳两虚、寒湿阻滞、湿热痹痛等五型。
4、关于治疗
CUAN辨证分为四型即肝肾阴虚、脾肾气虚、气阴两虚、阴阳两虚以治其本,把水湿、寒湿、湿热、瘀血等标证与本证结合论治,匠心独运,今介绍如下:
4.1肝肾阴虚型:主要表现为腰酸腰痛,双眼干涩,五心烦热,口干喜饮,大便干结,尿赤或砂石尿,尿检可见蛋白尿,生化检测可知血尿酸升高,或有肾功能不全指标,舌淡红或舌红少苔,脉弦细。
治则:滋养肝肾为主
方药:归芍地黄汤或六味地黄汤加减。
4.2脾肾气虚型:主要表现为气短乏力,纳少腹胀,四肢不温,腰膝酸软,夜尿多且清长,大便溏,可检出蛋白尿,或高尿酸血症,或有肾功能不全指标,舌体胖大,舌质淡,舌边有齿痕,脉沉细。
治则:健脾固肾为主
方药:保元汤加减。
4.3气阴两虚型:是临床最常见的证型。主要表现为神疲乏力,自汗气短,手足心热,咽干口燥、口渴喜饮或饮水不多,大便或干或稀,尿检异常,可检出高尿酸血症指标和(或)肾功能不全指标,舌质淡红边有齿痕,脉沉细。
治则:益气养阴为主
方药;益气滋肾活血清利汤(时振声教授经验方,由太子参、生黄芪、女贞子、旱莲草、焦山楂、丹参、苍术、黄柏、牛膝、土茯苓、晚蚕砂等组成)。偏气虚者,可用五子衍宗丸加参芪化裁;偏阴虚者,宜用大补元煎加减。
4.4阴阳两虚型:多见于CUAN的末期。主要表现为面气少华,畏寒肢冷,腰酸腰痛,口干欲饮,或有水肿,大便或干或稀,一般皆伴高尿酸血症和肾功能严重损害指标,舌胖而质淡,脉沉细或沉弱。
治则:阴阳双补为主
方药:桂附地黄汤加龟板胶、鹿角胶、仙茅、仙灵脾等化裁。
CUAN是虚实夹杂之症,治疗时必须在扶正的基础上注意祛邪,即十分重视以下兼挟症状的治疗:
挟湿热:可兼见关节肿痛发热,口渴烦躁,尿黄赤,舌红苔黄腻。可在扶正方中加入苍术、黄柏、牛膝、土茯苓、忍冬藤、晚蚕砂、生苡米、海桐皮等以清热利湿。
挟寒湿:可兼见关节疼痛,遇寒加重,得温痛减,可在扶正方中加桂枝、制附片、麻黄、细辛、炮姜、苍术、白术、白芍、甘草等,以温散寒湿而止痛。
挟水湿:主要表现为水肿。轻者下肢稍肿,可在扶正方中酌加牛膝、车前子、防己、赤小豆、冬瓜皮之属;重则宜温阳利水,可用实脾饮、济生肾气汤、防己黄芪汤合防己茯苓汤等治之。在利水方中加入木香、摈榔、陈皮、沉香等理气之品,以助气行水亦行,每每效如桴鼓,使水肿迅速消退。
挟湿浊:湿浊上道者可见恶心,呕吐,舌苦黄腻,可在扶正方中加黄连、竹茹,甚则先清化湿热用苏叶黄连汤、黄连温胆汤,俟呕吐止后再予扶正;舌苔白腻者,可在扶正方剂中加陈皮、生姜、竹茹,甚则先化浊降逆,用小半夏加茯苓汤控制呕吐。若湿浊上逆,口中尿臭明显,可在扶正的基础上加大黄,或合大黄灌肠,使温浊外泄,症状缓解。
挟瘀血:临床常有肢痛肢麻,关节不利,唇暗,舌质暗或有瘀斑或有瘀点的瘀血症状,可在扶正方中酌加丹参、鸡血藤、泽兰、桃仁、红花、川芎等以活血化瘀。
以上兼挟之邪常相兼为患,临床应谨遵扶正不忘祛邪,祛邪切勿伤正之旨。
文献报道CUAN的治疗有分期辨治者,如将CUAN分为初、中、晚三期:初期痰湿阻络,痹阻关节,治以桃红四物汤合三妙丸加减;中期脾肾亏虚,水湿不化,治以金匮肾气丸合参苓白术散加减;晚期脾肾虚衰,湿浊滞留,治以温肾解毒汤加减(紫苏、党参、白术、炮附子、半夏、黄连、生大黄、六月雪、砂仁、生姜)。亦有用基本方加减治疗者,所采用的基本方主要有益肾行瘀化湿方(生黄芪、丹参、仙灵脾、米仁、桑枝、晚蚕砂、秦艽、益母草)、六味地黄汤加减(生地、山茱萸、茯苓、泽泻、黄芪、丹参、益母草、桑寄生、秦艽)、加味防已黄芪汤(防已黄芪汤加青皮、陈皮、王不留行、川牛膝)、行气利水基本方(冬瓜皮、大腹皮、桑白皮、陈皮、木香、茯苓皮)及益肾宝(大生地、米仁根、构杞根、天花粉、麦冬、山药、泽泻、甘草)。均取得了一定疗效。此外,尚有以血府逐瘀汤合丙磺舒治疗CUAN的个案报道。
5、关于疗效
从收集到的文献资料分析,中医辨证论治、基本方加减治疗CUAN的总有效率在73.3%~89.3%之间。虽然各地疗效评定标准不同,治疗方法各异,但基本反映了CUAN目前中医药治疗的总体水平。
6、小结与讨论
6.1关于CUAN的中医病名
研究资料表明,CUAN由痛风所致者占10~ 20%,且大部分CUAN患者可伴有痛风性关节炎,故过去习惯将CUAN俗称为痛风性肾病。
中西医学均有“痛风”病名。中医“痛风”病名形成于金元时期,如朱丹溪的《格致余论》和《丹溪心法》均有关于“痛风”的专门论述。《格致余论?痛风》云:“彼痛风也者,大卒因血受热,已自沸腾,其后或涉冷水,或立湿地,或扇取凉,或卧当风,寒凉外搏,热血得汗浊凝涩,所以作痛,夜则痛甚,行于阴也。”《丹溪心法?痛风》亦谓:“……昼静而夜发,发时彻骨酸痛”,“痛有常处,其痛处赤肿灼热,或浑身壮热”。关于痛风的有关论述可上溯到内经时代。如《灵枢?周痹》篇载:“痹为由风寒湿客于分肉之间,迫切而为沫,沫得寒则聚,聚则排分肉而分裂也,分裂则痛,……”与痛风形成颇为接近。范行准先生在《中国病史新义》中说:“文中的‘沫得寒则聚’似可意为尿酸结成,有似现代医学的痛风石。”《素问?痹论》论痹之诱因“饮食自倍,脾胃乃伤”;《灵枢?贼风》篇论寒痹:“此尝有所伤于湿气,藏于血脉中,久留不去。若有所堕坠,恶血在内而不去,年然喜怒不节,饮食不适,寒温不时……与故邪相袭,则为寒痹”。与今之痛风酗酒、过食、疲劳、情志不舒、外伤等诱因认识一致。
汉代张仲景的《金匮要略》不但涉及了痛风病因、病机,而且还详述其证治。《金匮要略?中风历节病》篇言痛风的病因为“盛人脉涩小,短气,汗出,历节痛不可屈伸,此皆饮酒汗出当风,是伤于酸成”;言其病机为“寸口脉沉而弱,沉即主骨,弱即主筋,沉即为肾,弱即为肝,汗出入水中,如水伤心,历节黄汗出,故曰历节”。寸口脉沉而弱,沉则病在里,肾气不足,肾主骨故曰“沉即主骨”,“沉即为肾”;弱为肝血不足,肝藏血,肝血不足,肝主筋,故日“弱即主筋”,“弱即为肝”,肝肾不足是其致病内因,肝肾气血不足,汗出膜理开泄,复因汗出入水,寒湿乘虚内侵,伤及血脉,浸淫筋骨,注入关节,气血运行凝涩,致关节疼痛,痛处肿大,溢出“黄汗”,即关节局部感染分泌出黄色渗出液。可知,“历节黄汗”是历节病的一个症状,与今之“痛风性关节炎”、“痛风溃液”相一致。
《金匮要略》的“黄汗”病也可能类似于今之痛风性肾病。《金匮要略?水气病脉证》篇有:“黄汗其脉沉迟,身发热,胸闷,四肢头面肿”;“黄汗之病,两胫自冷……若汗出已,反发热者,……腰髋弛痛,如有物在皮中状,剧者不能食,身疼重,烦燥,小便不利,此为黄汗”;“身肿而冷,状如周痹,胸中室,不能食,反聚痛,暮燥不得眠,此为黄汗,痛在骨节”[39]。仲景先师明确将“历节黄汗”与“黄汗”分而述之,以示异名而同源,归于不同章节告人要予区别。对比分析可知,“历节黄汗”言其病位主要在关节;“黄汗”者,强调病变关键在脏腑(肾)。痛凤性肾病尿酸或尿酸结晶沉积于肾间质一肾小管可以引起水肿,尿少故患者出现“身肿”,“小便不利”等症状;痛风性肾病伴有病风急性发作可有“发热”;病位主要在肾,故“脉自沉”。CUAN病程日久,肾小球受累发展成慢性肾功能不全则常有水、电解质失衡症状,“汗出已反发热”造成脱水,“久久其身必甲错”。终末期呈尿毒症,则出现“温温欲吐”、“不能食”、“胸中窒”、“头眩”、“短气”、“不得眠”等诸脏器衰竭症状。CUAN常合并高血压、高血脂、继发性心脏病等,故常“身重,汗出已辄轻”。“腰髋弛痛”则是尿酸结石阻塞肾小管及以下尿路引起的肾绞痛。
CUAN有痛风久治不愈,由关节累及’肾脏者,有发病即表现为肾损害而并无关节症状者,故有的“腰髋弛痛……剧者不能食……烦躁,小便不利”;有的病始即“两胫自冷”、“发热”、“身肿痛”。痛风性关节炎急性发作几乎均伴有“发热”、“脚肿如脱”等急性炎症表现。
可见,《金匮代略》之“历节”、“历节黄汗”实属今之“痛风”,而“黄汗”可能类似“痛风性肾病”。
正如清代名医张璐的《张氏医通》所说:“痛风一证,《灵枢》谓之贼风,《素问》谓之痹,《金匮》名日历节,后世更名曰白虎历节,近世俗称箭风。”[40]古人的痛风概念有三种观点:①指风邪为患的寒痹,如《景岳全书?论痹证》:“风痹一证,即今人所谓痛风也。”②指寒邪为患的痛痹,如《医学六要?痛风》:“痛风,即内经痛痹。”③是四肢关节疼痛,如《本草纲目》痛风是“四肢关节疼痛,游走不定者。”与现代医学所指血尿酸过高所致的“痛风”非属一病,实属“痹证”别名。
西医“痛风(gout)”一词源于拉丁文的“滴(quta)”认为是恶液性体液滴入衰弱关节所致,与现代所说的嘌吟代谢紊乱有关。从疾病史可知:西医公元前500年即有此诊断,称为“王之疾病”,希腊医学家Hipocrates提到痛风是一种遗传性疾病。17世纪著名医学家Sydenham本人即患有痛风,因此他对痛风症状作了细致的观察描述。100多年前Arlred Garrod认识到痛风与血尿酸有关。1931年A?EGarrod肯定痛风是一种代谢性疾病,痛风可致肾损害。近半个多世纪的医学研究表明:CUAN仅有一部分由痛风继发而致,或CUAN继发痛风性关节炎。
西医病名在翻译引入我国时,受中医学的影响很大。由于中西医学对疾病的研究方法及认识水平有很多异同点,使得两种医学在概念上常出现一些相互包容的现象。西医的“痛风”常有关节症状及尿酸结石;中医对“痛风”亦早有“入腑则病浅易治,入脏则病深难治”(《中藏经?五痹》)的有关论述。中医“痛风”之概念,其外延似大于西医之“痛风”概念,尚包容了关节症状明显的“痛风性肾病”在内。西医的“高尿酸血症”中医却没有相应的病名与之对应,中医也很难找到恰当的病名可与CUAN相对应。
6.2CUAN发生的体质与遗传因素
中医体质学说认为CUAN的发生与禀赋不足,素嗜肥甘厚腻、辛辣烟酒,日久脾土损伤,升清降浊功能失常致形体丰腴肥胖,营养物质过剩,代谢产物增多,酿成混浊痰瘀,外注皮肉关节,内留五脏六腑有关,即《脾胃论》之谓“内伤脾胃,百病由生”。《格致余论?痛风论》中所举朱姓痛风者即属此,她年近三十,食厚味,性躁急,患痛风挛急等症。徐灵胎也在《元气存论》中言:“当受生之时已有定分焉”,强调先天禀赋在病变过程中的决定作用。与西医学关于CUAN的病因与家族遗传史、肥胖体质等论述一致。
6.3用药规律分析
中医治疗CUAN的文献资料中,其使用频率较高的药物依次为:泽泻,白术,黄芪、附片,茯苓、生地、牛膝、当归、益母草、黄柏、大黄、秦艽、薏仁、土茯苓、丹参、苍术、金钱草、党参、山英肉、陈皮、威灵仙等。基本上以益气滋肾,活血化瘀,清热利尿药为主。
从文献资料分析,中医对CUAN的研究目前虽缺乏系统性及大宗病例报道,但已呈现了独特的优势和可喜的苗头。和西医治疗比较,中医辨证治疗CUAN具有见效快、副作用少等优点。近10年的临床实践及中药药理证实,一些化痰利湿、解毒利尿、活血化瘀药物,能促进人体内过剩或多余的酸性物质(其中包括嘌吟类、尿酸等)的代谢和排泄,这与西医治疗CUAN以抑制尿酸合成药、促进尿酸排泄药为主的机理很一致。一些有苗头的中药可归纳为以下四类:
1、降低血尿酸的药:主要为一些分清泄浊,解毒燥湿之品,如土茯苓、晚蚕砂等。
2、溶解尿酸并解除尿酸疼痛的药:主要为威灵仙、秦艽等。
3、排泄尿酸药:主要为一些利尿泄浊药,其以增强肾血流量而促进尿酸的排泄。如生苡仁、泽泻、车前子、黄柏、云苓、地龙、山兹菇、滑石、秦皮、车前草、白花蛇舌草、玉米须、石蒜、大黄等。
4、抑制尿酸合成药:主要为活血化瘀、推陈致新之品,如上述的地龙、大黄、以及泽兰、桃仁、当归等。
在辨证论治的基础上,正确选择一些有苗头的降血尿酸中药确实能提高CUAN的疗效,但要注意必须辨证选药,否则不会有效,如阳虚之体而投入黄柏之类确非所宜。
6.4 研究中存在的问题及解决的可能途径
近年中医药研究 CUAN,虽然取得了可喜的成果,但也存在一些问题。今就所存在的问题及解决的可能途径浅探如下:
1、病名概念易混 误诊漏诊较多
中医学受多种因素的影响,对疾病的命名方法大多数以主要临床特征为依据,致使病名的内涵及外延较模糊,这种概念的多样性,不一致性,易产生歧义,给临床、科研、教学带来一定困难。文献资料表明,中医习惯将CUAN归入“痛风”讨论,易造成一些概念上的模糊。就“痛风”的中医病名而言,有以症状命名者,称为“痛痹”等;有以病因命名者,称为“贼风”;有以地域差异命名者,如“江东人呼‘白虎’为‘历节风’”等;有以季节命名者,如《灵枢?经筋》称“仲春痹”、“孟秋痹”等;有以发病时辰及症状命名者,称“白虎”、“白虎历节”等;且西医也有“痛风”病名,往往使人莫衷一属。由于没有统一的病名,一些基层医生缺乏对CUAN的认识,往往将其误诊为“痹证”及“类风湿性关节炎”、“滑膜炎”、“关节结核”等,如有报道54例原发性痛风的中医诊断,在确诊之前28例诊断不明,11例被误诊为类风湿性关节炎,5例被误诊为风湿性关节炎。中医文献报道CUAN误诊率在29.6~81.4%之间。统一痛风、CUAN病名是提高对CUAN识别能力的重要保证。
疾病的名称是从总的方面反映人体机能或形质异常变化或病理状态的诊断学概念,正确的病名是对疾病矛盾运动全过程的综合概括,这个过程往往具有一定的独立性和比较规则的演化轨迹,表现为若干相应的证候。CUAN的中医命名也应遵循客观事物命名法特定内涵和外延界定法则,可运用现代科学手段,结合西医实验室检查等客观指标,先易后难地逐步确立符合“中西医双重诊断”要求的统一病名。
2、备地自定标准 疗效难以比较
由于CUAN尚无统一的中医诊断、辨证分型及疗效评定标准,各地报道的许多资料之间差异很大,缺乏可比性,使治疗方法和水平难以正确评估,因此,制定统一的CUAN中医诊断、辨证分型及疗效评定标准势在必行。
3、病机有待深究 理想模型缺如
所收集的中医文献资料表明,目前中医对CUAN的中医病机认识尚停留于传统理论的研究,缺乏深度和广度,有关实验研究因制作模型的困难而资料缺如。今后应借鉴现代科技,进行更深层次的中医病机研究:充分认识病因的内涵及疾病的多因性、发病的复杂性,进行病证同步研究,建立既符合发病机制,又符合临床实际,稳定可靠的中医动物模型。
4、治疗方法单一 研究不够深入
文献资料的CUAN中医治疗方法,基本以内治(内服药)为主,针灸、推拿、外治法等等颇具特色的中医疗法报道很少,甚至缺如。可见,中医药治疗CUAN的方法较单一,研究不够深入。今后应在总结前人的经验基础上,开展辨病与辨证相结合,多种治法综合应用等方面的研究,将CUAN的中医治疗引向深入。
5、有效药物分散 必须总结整理
古人和前人对于CUAN的有关认识积累了丰富的经验,许多方药分散于历代文献资料中;现代中药药理发现的一些有苗头的降尿酸药物也散见于各种药物学文献中,系统整理、总结CUAN的古今用药规律具有重要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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