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段时间受邀去芬兰讲课,同时受邀请的还有一位巴西教授和一位非洲教授。在讲课时,巴西的教授分享了巴西的分娩现状,巴西不仅仅是足球世界第一,在剖宫产率方面,也是世界冠军。在剖宫产率方面,中国是亚洲冠军,至于中国足球,可能在比谁更烂方面会是首屈一指。
在比较剖宫产世界冠军和亚洲冠军时,会看到很多的相似点和不同之处。巴西教授在交流时谈到了在做患者体验调查时很多产妇提到的“产房暴力”,其中提到最多的是无指征的会阴侧切和剖宫产。
会阴侧切让医生上了法庭
近期,美国的一起法律诉讼把“产房暴力”推到了前台。
一名孕妇告诉自己的产科医生,她以前曾经被性强暴过,有很大的心理障碍和阴影,十分不愿意在分娩时采取不必要的干预措施,特别是会阴侧切。宫口开全以后,由于进展比较慢,产科医生要行会阴侧切,产妇不同意。产科医生态度很强硬:不做会阴侧切,孩子生不出来谁负责?我是医生,还是你是医生?然后还是做了会阴侧切,孩子生出来体重是6磅。
这一切被陪伴分娩的家属录像,没有经过许可的会阴侧切让产妇的心理再次受到很严重的打击。于是产妇状告产科医生,诉讼的理由不是“医疗处理失误”,而是“产房暴力和虐待”。
加州地方法院的初步裁定是:要求被告产科医生上交行医执照,至于是否裁决医生有“产房暴力”行为,还要择期开庭再审。
什么是“产房暴力”?
对于国人来讲,什么是“产房暴力”还比较陌生,我们先看看国外的孕产妇是如何描述和定义“产房暴力”的。
患者眼中的“产房暴力”包括语言暴力,心理暴力,身体暴力。这些“暴力”的特点是不恰当(没有循证医学证据或没有指征),不知情(没有经过告知和知情同意),不受控(医务人员主导,患者没有能力拒绝)。
产房的特点:陌生的环境,陌生的医生,陌生的助产士,陌生的待产和分娩过程,分娩过程和结局的不确定性,这一切让多数的孕产妇特别忐忑不安,没有安全感,容易心理上受伤害。
“语言暴力”:语言方面的伤害包括并不仅仅局限于威胁、训斥、喊叫、贬低、撒谎、操纵、嘲笑等。
“心理暴力”:有时候,医务人员根本不需要说话,就会对产妇带来心理上的伤害。例如置之不理,居高临下的态度和表情,蔑视的眼光,不耐烦的样子等。
“身体暴力”:除了“语言暴力”和“心理暴力”以外,还有不少的产科干预和行为被视为是“身体暴力”,例如没有知情同意的医疗行为,没有循证医学证据的产科手术、产科操作和产科用药,违反患者的意愿进行治疗,有指征时不给予合适的镇痛措施等。
巴西教授在讲课时用了一些采访有过不良产房经历产妇的录像片段,来讲述产科医生或助产士给她们带来的伤害。大家投诉最多的是宫底压迫(Kristeller maneuver,宫口开全,孩子屏不出来,块头最大的医生或助产士以全身的重量和力气去压孕妇的宫底部),没有指征和违反产妇意愿的会阴侧切,也有产妇诉说由于在分娩时没有配合好助产士而遭到直接殴打的情况。看到产妇身上青紫的淤斑,甚至是被压断的肋骨,会阴部的疤痕,和产妇梦魇般的回忆和哭诉,就算是见过大场面,看到过各种生生死死的我,心也在揪痛。现场虽然一片寂静,大家的内心肯定十分震撼。
产房暴力往往并不显性,是以专业的形式存在的,其实其对女性带来的伤害并不亚于家庭暴力带来的伤害。面对专业人士的权威,除了投诉或被动接受以外,你基本无计可施。多数情况下,这些行为会被解释为服务态度问题,即使被投诉,也是按照一般的流程去处理。
Bad, Is For Greater Good?
从一些医务人员的角度来看,多数所谓的“产房暴力”是臆想出来的,是夸大。医务人员所做这些事情的出发点是好的,主要是为了孩子和大人的安全,即使有些操作是有一定创伤性的,还是必要的,是为了换取母亲与孩子的更大安全保障。医务人员和你无冤无仇,何必要去故意伤害你呢?
有人可能看过美国很有名的一个电视剧“House of Cards纸牌屋”,其中Kevin Spencer所扮演的男主人公在解释他所做坏事的时候曾经说过一句话:bad, is for greater good(作恶,是为了更好地为善),这可以基本代表一些医务人员的态度,也是“产房暴力”被默认的理由。但是,不少患者和家属并不这么认为。
请理解和配合产科医生和助产士的善意和善举
“产房暴力”这一概念来自于国外,中国的情况会是如何呢?如果做一个调查的话,会有多大比例的产妇对自己的分娩经历不满意,认为自己遭遇到过“产房暴力”呢?
其实,多数产科医生和助产士的行为是出于善意的,但是由于习惯了在医患关系中的专业权威角色和临床工作太忙,缺乏和患者的有效沟通,忽略了必要的知情同意程序,导致很多没有知情同意的干预,让产妇在心理上和身体上遭受伤害。
其实,如果我们能稍微多花一些时间和患者沟通的话,多数患者是会理解和接受的,那么这些必要的干预也就不会对患者造成心理上的伤害而成为“产房暴力”了。
如果情况实在紧急,可以一边实施紧急措施,一边对患者和家属进行有效的告知和知情同意,也请患者和家属谅解和配合。
然而,那些没有指征,没有循证医学证据的用药和手术操作本质上还是一种“暴力”。由于医生的权威性,很容易让患者“同意”这些干预,这些干预也就看上去不那么“暴力”和“野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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