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夺命孢子
我敢打赌,一个月以来,无论是在办公室,还是在茶余饭后,人们谈论最多的话题,一定是与美国9.11恐怖袭击和美英联军空袭阿富汗有关的话题。据一位有心人在网上搜索后统计,恐怖杀手本.拉丹的人气指数如今比任何一位明星都要火爆,他的名字在网络和其他大众传媒上出现的频率独占鳌头,盖过了以往人们感兴趣的任何话题。
最近两个星期,风云突变,一个陌生古怪的病名――炭疽热,就像不经意间升起的一颗新星,突然红遍了世界上所有的传媒,抢走了本拉丹的一半风光。
祖宗教导我们说,树大招风,出头的椽子先烂。当今世界上唯一的超级强国美国在很多人的心目中无疑是人间天堂,但正如凤姐所说,这大有大的难处。恐怖分子偏不信邪,就要把你个人间天堂弄它个底朝天,让它变成恐怖的地狱。9?11事件的阴霾还没有在纽约上空和美国人心目中完全散去,炭疽热的幽灵又开始在美国的上空翻云覆雨,搞得美国人惶惶不可终日。至笔者发稿时为止,美国已发现30几起炭疽热病例,有年近古稀的老人,也有未满周岁的婴儿,恐怖分子一个都不放过,其中已有一人因感染此病而追随纽约世贸大厦7千名受难者的亡灵魂归天国。恐怖的疑云再度如浓烟般厚厚地笼罩在美国和其他西方国家的天空。 10月3日,美国东南部佛罗里达州的一家小报《太阳报》的员工,63岁的摄影编辑鲍勃?史蒂芬突然得了一种怪病:先是高热不退,恶心呕吐,后来皮肤出现皮损、溃疡、水肿和坏死,继而呼吸困难,两天后,因并发败血症和感染性休克医治无效而死亡。医生在鲍勃使用的计算机键盘上发现了导致其死亡的罪魁祸首――炭疽杆菌的孢子。 3天后,鲍勃的同事,73岁的布兰科也因感染炭疽孢子住进了医院。同时在布兰科的计算机键盘上也发现了这种孢子。医务人员还在他的鼻子上发现了同类孢子。目前,布兰科正待在迈阿密的一家医院,接受临床观察和治疗。
第三例感染者也是这家小报的女资料管理员。10月9日,她突然感到浑身不适,肺部疼痛难忍,也住进了医院。另外,在美国东部弗吉尼亚州,10月9日一名40岁的男子声称自己也感染上了炭疽杆菌。医务人员正在对他进行检查。
二、何方妖孽
那么,炭疽热究竟是何方妖孽?使得美国人乃至全世界人如此惊慌失措?
炭疽热(anthrax)也叫炭疽病,是由炭疽杆菌引起的一种人畜共患的急性传染病。炭疽杆菌是一种容易感染包括人在内的温血动物的革兰氏阳性杆菌(杆菌多为革兰氏染色阴性,“此菌”不然,故属另类,不是丈夫,却毒过丈夫百倍)。炭疽杆菌个头很小,肉眼看不见,凡人摸不着,长约5-10微米,宽为1-3微米。别看它个儿小,“人”小鬼大,它可以根据不同的生存环境而不断地改头换面,变换自己的形态。比如,进入人体后,它可以形成夹膜,将自己伪装和保护起来,时机一到,就开始兴风作浪。在体外,则长出芽孢(即报上所说的孢子),也是一种自我保护。芽孢呈卵圆形状,位于菌体的中央。在电子显微镜下,可看到静止期芽孢的三个区带。静止期芽孢经激活、牙性突起和长幼芽三个步骤转变为具有致病能力的繁殖体。繁殖体对日光、热和普通消毒剂均很敏感。与其他细菌相似,加热致56℃30分钟消失,75℃1分钟即可被杀灭。但它的芽孢则如同穿在身上的盔甲,刀枪不入,具有强大的抵抗力。在自然条件或在腌渍的肉中能长期生存,在皮毛上能存活数年。干热150℃,仍可生存30-60分钟,湿热120℃40分钟才全部被杀死。经直接日光曝晒100小时、煮沸40分钟和110℃高压蒸气60分钟,仍有少量芽孢存活。在一些常用的消毒水中,它也能抵抗很久。如,在5%的石碳酸溶液中可存活20-40天,对氧化剂稍敏感,4%过锰酸钾和3%过氧化氢可分别于15分钟和1小时将其“搞定”。可见,其“抗摔打”能力差不多和孙悟空比肩了。难怪这个小小的炭疽孢子可以在西方世界大闹天宫!西方帝国的天兵天将似乎都对它奈何不得。
炭疽杆菌致病的主要成分是它的外毒素。它与分为三个组成部分:I因子(水肿因子)、II因子(保护性抗原)和III因子(致死性因子),最后一个是夺人命的。
在20世纪以前,炭疽热的流行很广 。在美国,早先又被叫作“剪羊毛工人病”,简称“毛工病”,因为从1900年到1978年,美国发现的18个炭疽热患者大多从事羊毛或羊皮处理工作。早先也有人根据其主要症状,皮肤出现黑色的焦痂和坏死而称其为“黑腿病”。
三、为虎作伥
其实说起来,这个以往默默无闻的炭疽热并不是如艾滋病那样,现在才冒出来的新鲜病。今天的美国人“闻炭色变”,只不过是“老革命遇到了新问题”。
我这个大俗人,总也脱不了国人喜欢攀比的具有中国特色的老毛病,于是翻了翻老祖宗,发现成书于17世纪中叶,积满了岁月尘埃的《外科大成》已经对炭疽病(当时不叫炭疽病,而是叫疔疮),有过描述:“是症多感于肃杀乖戾之气,或畜恶尸忤之变”。和今天的炭疽热是不是一回事?有考证癖的专家们可以就此去考证,并可以申报课题,做成大本大本的论文。
炭疽热的潜伏期一般为1-6天,也可短到12小时。其临床症状主要有皮肤溃疡、焦痂和周围组织的广泛水肿,伴有毒血症症状,严重者可引起肺、肠和脑膜的急性感染,并可伴发败血症。当一定数量的炭疽杆菌芽孢如飞来的横祸,降落到皮肤破裂处,再被吞入胃肠道或被吸入呼吸道,加上人体的抵抗能力因营养不良、饥饿劳累、慢性疾病、皮肤裂损、呼吸道并发其他疾病等而减弱时,正不压邪,它就可以为非作歹了。如果身体健康,而进入人体内的芽孢量少或毒力低,则不会发病。
炭疽热也是战争中常用的一种细菌,曾经使无数人丧命。通过呼吸传播的炭疽热原本是在食草动物如羊、马、猪等身上传播。由于炭疽杆菌容易散布而且杀伤力强,一些国家使用炭疽杆菌制造生化武器。 有关炭疽杆菌作为让人闻风丧胆的生物武器的研究,一直可以追溯到第一次世界大战。据说德国曾经使用过这种武器,但从来没有被证实过。第二次世界大战中,美国、英国和日本都对炭疽杆菌作为生物武器进行了深入的研究。国人或许还记得,曾经有一部国产电影讲到,二战时期,日本731部队曾经大量培养炭疽热病菌,并用活人作标本进行细菌及细菌武器效能的实验。1942年,日寇731部队第三批远征队参加了浙赣战役,同日军1644部队相配合,用飞机把130公斤的炭疽杆菌等细菌运至预定地点,然后向水源地、沼泽区和居民区投放,使这些地区陆续暴发“瘟疫”,中国军民大批死亡。日本战败后,731部队在逃跑时,将炭疽杆菌散播在华中一带,又造成大量民众丧生。
二战后,一般的威武之师不会使用化学和生物武器,因为一方面太残忍,另一方面很容易造成瘟疫的扩散,伤及无辜的百姓。但也有像伊拉克的萨达姆、日本的奥姆真理教和本拉登这样的恐怖分子和无赖偷偷地使用化学生物武器,十足的丧心病狂罪不容铢。
四、 一段公案
这几天看了不少报道,发现惯于吠影吠声的传煤这次又犯了一个错:几乎所有的报道或者评论中,都把炭疽杆菌称为病毒,或者称作杆菌病毒,这就是牛头不对马嘴了。其实炭疽杆菌是一种长形细菌,不是病毒。细菌和病毒是两种不同的微生物,混淆不得。
说起炭疽,还有一段典故。
十九世纪中叶的法国,医生们还在热衷于放血疗法的时候,本来只是化学家的巴斯德已经认识到许多疾病的根源就是微生物。他的观点却受到了普遍的反对,巴黎科学院的研讨会经常变成了针对巴斯德的斗争会,好像巴斯德是一种瘟疫,一定要先除之而后快。正巧,法国南部正在流行炭疽病,畜牧业损失惨重,束手无策的政府只好派遣巴斯德去调查研究(可能是一种以毒攻毒的计谋)。没想到,巴斯德竟然发现了患病动物血液中有一种杆菌,提出了炭疽是一种细菌传染病的概念,而且,他还研制了炭疽疫苗。可想而知,他的敌人们是多么的气急败坏,接着就是一场声势浩大的口诛笔伐。争论是没用了,只有用事实说话。巴斯德把一群绵羊分为两组,一组事先注射炭疽疫苗。数天后,两组绵羊同时注入含炭疽杆菌的羊血。这天, 试验现场人头涌涌,科学院的科学家们还有附近的牧民们都来了。科学家们是来等着看笑话的,牧民们是来看热闹的。当然结果是,不打疫苗的羊都死了,打了疫苗的都活下来了,巴斯德大获全胜。从科学意义上来讲,这个实验可以和伽利略的比萨斜塔落体试验相媲美。只是实验者的结局不一样。伽利略被教庭诬蔑施了巫术,关进了大牢。
历史说起来总是正邪分明,毫不含糊。虽然伽利略、巴斯德在当时都是少数者,但是今天的人们没有不站在他们一边的。再说说眼前的事---美国世贸大楼被炸,现在又被恶意播散炭疽病,美国也正在军事打击阿富汗。布什说了,谁不支持美国就是恐怖分子的一伙。中国人该站在哪一边?至今国人还在正邪之分的难题上争论不休,有人叫好,有人痛哭。旁观者清,当局者迷,但是,现在的世界已经分不出你我了,哪有旁观者?看来,其间的是非功罪也要等到后人来评说了。罢了,正义和邪恶有时也挺难分清楚的,不过,至少把细菌和病毒的概念搞清楚应该没困难吧,要不,也等到下一代?
五、大象对蚂蚁
本.拉丹为首的极端恐怖分子在人数上尽管只是一小撮,其能量却绝对不容低估。其对文明社会的挑衅,看起来像是一场蚂蚁与大象的战争,但因为他们手段极端而且残忍,所作所为,还是构成对世界和平与无辜生命的严重威胁。美国及其西方盟国的科技、文化、经济和军事力量那么强大,却让看似渺小的恐怖分子与炭疽杆菌横行肆虐一时,也实在是有些讽刺与滑稽,让看戏不怕台高的观众跌破了眼镜。如今,拉登仍跟打死冯渊的薛公子一样逍遥法外,炭疽流行造成的恐怖也方兴未艾。看来,当今貌似强大的科学技术还是千疮百孔弱不禁风,远没有强大到“随心所欲”“见谁灭谁”的程度。美国对拉丹与炭疽杆菌的无可奈何,就像铁扇公主对钻进她肚子里的孙悟空一样,苦不堪言。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人们对拉丹及其追随者和炭疽杆菌之所以如此恐慌,就是因为你不知道他(它)会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弄些什么要命的事情出来害你。
那是不是说人们现在对炭疽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答案当然是否定的。
从医学的角度来讲,对付炭疽杆菌还是有很多办法的。只要诊断准确治疗及时正确,被感染的病人可免于死亡。其中以皮肤炭疽的预后最好,其病死率已下降到1%左右。当然,位于颈部、面部,并发败血症和属于恶性水肿型的皮肤炭疽,仍有较高的病死率。肺炭疽、肠炭疽的急腹症型、脑膜炎型炭疽等,由于病情发展迅速,而又较难及早确诊,病死率均可高达90%以上,一如第一例死亡者鲍勃.斯蒂芬一样,2-3日内死亡。
炭疽既然是细菌感染引起的,治疗当然就以抗菌素作为主要武器。很多种抗菌素对炭疽杆菌都有抑制或杀灭作用,尤其是青霉素G(首选)、氯霉素、氨基糖甙类(链霉素、庆大霉素、卡那霉素)、奎诺酮类(环丙沙星)等药,对炭疽杆菌都具有强大的杀伤力。所以,两周来,美国民众纷纷冲向药房购买和囤积抗生素,造成抗生素市场的供不应求。药物制造商们又看到可以大发其财的机会了。德国最大的药剂制造厂商拜尔说,公司将重开一家工厂,提高生产炭疽病抗生素Ciprofloxacin,以应付美国和其他遭炭疽孢子恐怖袭击国家的需求。中国每年从西方进口大量昂贵的抗菌素,这次风水轮着转,也该乘机批发一点到西方去了。
六、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使用有效的抗菌素杀灭炭疽杆菌,不过是如同割掉了长出地面的草茎,那些“暗藏”在因感染炭疽而死亡的牲畜的遗骨以及曾经被污染的土地里的炭疽芽孢,则是深扎在地下里的草根,一有机会,它又会变本加厉地繁殖起来。因为炭疽芽孢有孙悟空善变的本领,只要有适宜的条件,它又会从“冬眠”中醒来,为非作歹。某块地方如果曾经受到其污染,几年,甚至几十年之内,都极难消除殆尽。从污染的土地上,将不断有动物遭到感染,威胁人类,而且被污染的地域还会不断扩大。真的是“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有一则报道说,抗日战争时期,转战于华北平原的国军,一个月之内发现一大批军马感染上了可怕的炭疽。为消灭感染源,保护未被感染的军马,只好大义灭亲(战争时期的军马可是被军人视若手足),忍痛将这些病马隔离起来,封闭在一间废弃的窑洞里头。那时缺医少药,没能给予有效的治疗,病马以身殉国,一匹接着一匹地相继死去。
战争结束了,时光飞逝,一转眼就到了20世纪80年代。那时候,房地产开发刚刚热起来,建房挖地基时发现了当年那个几十匹战马殉葬的窑洞。挖地的民工一阵狂喜,以为是挖到了什么千年宝藏。挖来挖去,却只见到几十副马的枯骨。宝没挖到,扬起的尘土里因暗藏有处于冬眠状态的炭疽芽孢,却感染了这些民工,并在村子里造成小范围的流行,结果死了十几个人。国外也有类似的事件发生。这让人想起《水浒》里面“洪太尉误走妖魔”一章,足见这炭疽孢子是多么的顽固不化!
新的科研发现,炭疽杆菌是靠自己分泌的一种蛋白质,将其致病的外毒素引导到细胞内,从而使被感染者发病。这一发现给人类带来了福音。现在,分子生物学技术已经能够消除炭疽杆菌中用来编码这种蛋白质的基因。消除了这种基因的炭疽杆菌,就如同被拔掉了毒牙的毒蛇,不再有伤人的能力,还可以变害为利,被用来制作成疫苗。将疫苗接种于人或牲畜后,就可以产生针对炭疽杆菌的抗体,获得抵抗炭疽感染的能力。
生物学家还希望通过技术来改变这种特殊蛋白质的结构,让它长出识别肿瘤细胞的慧眼,并引导对癌细胞有强烈杀伤力的药物特异性地进入癌细胞,将其杀死。这样,炭疽杆菌就彻底改邪归正,成了人类战胜癌症的“生物导弹”。顺着这条路走下去,癌症、艾滋病,这些今天的不治之症,或许都会一一被攻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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