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肠癌是常见的恶性肿瘤之一,在我国的发病率有逐年上升的趋势,占常见恶性肿瘤的第4位。目前以手术为主,术后辅助化疗的综合治疗仍是其基本的治疗方案。但大肠癌术后复发转移率高,影响治疗效果。近年来,随着第三代铂类化疗药物oxaliplatin (L-OHP)问世以及在化疗方案中的联合应用,使大肠癌的治疗有效率得以明显提高,并使化疗成为增加治愈率,延长生存期的不可或缺的治疗环节。但化疗的毒副作用严重影响患者的体质和生活质量,甚至导致疗程中断。并且,化疗在提高手术远期根治率方面的作用还不能达到令人满意的程度。因此,减毒增效,是防治大肠癌术后的复发转移,提高大肠癌患者生存率的关键。中医药治疗在这方面可以发挥一定作用。笔者谨承导师张丽英教授的经验,经过多年的实践应用,取得了一定疗效。兹谈一些体会供大家探讨。
1、 大肠癌术后病因病机的认识
在中医古文献中没有“癌症”一词,亦未尝有大肠癌之病名,但有类似的描述。最早见于《内经》,散见在“肠覃”、“积聚”、“脏毒”、“肠瘤”等篇章中,目前多以“肠覃”名之。如《灵枢.水胀》谓:“肠覃何如?……寒气客于肠外,与卫气相搏,气不得荣,固有所系,癖而内着,恶气乃起,息肉乃生。其始生也,大如鸡卵。”《灵枢.五变》谓:“人之善病肠中积聚者……则肠胃恶,恶则邪气留之,积聚乃伤,肠胃之间,寒温不次,邪气稍至,蓄积留止,大聚乃起。”《血证论》云:“脏毒者,肛门肿硬,疼痛流水。”《外科大成》云:“锁肛痔,肛门内外如竹节锁紧,形如海蛇,里急后重,粪便细而带扁,时流臭水……。” 《外科正宗脏毒论》曰:“其患痛连小腹,肛门坠重,二便乖违,或泄或秘,肛门内蚀,串乱经络,污水流通大便,无奈饮食不餐,作渴之甚,凡犯些未得见其有生。”这些记载都与现代大肠癌的临床表现极为类似。同时祖国医学对癌症类病因病机和病性也有一定的认识,认为此病乃由外感六淫、内伤七情、饮食失节、正气亏虚等所致,病重难治,危及生命。但限于当时医学认知水平的局限,对大肠癌生物学特性的认识总体来说还是相当模糊。又因当时没有手术、放化疗的治疗方法,对于大肠癌术后的病机发展和转归不可避免存在认识盲区。笔者结合中医理论和现代医学,对大肠癌尤其是手术化疗后的病机发展作了深入的思考。
根据现代流行病学研究的结果,表明大肠癌的发生与饮食结构、生活方式、遗传等因素密切关联。从中医理论的角度出发,笔者认为在大肠癌的形成期,不论病因是外感六淫、内伤情志还是饮食失节,最终导致的是脾胃功能下降,水谷不化,内生湿浊,留滞肠道;进而郁久化热,湿热蕴结,气机不畅,脉络受阻,血瘀成积;积久不化,邪气亢胜,侵袭机体,转为内生癌毒,形成大肠癌。并且湿毒互结,内陷脏腑, 损伤正气,固疾难医。现代医学对于大部分大肠癌可以进行根治性手术,也是大肠癌首选的治疗手段。手术创伤必然对机体形成打击,耗损正气,而术后相当一部分患者仍余毒不尽, 内伏于体。大肠癌术后需进行常规辅助化疗,化疗药物在攻除残余癌毒的同时,其本身的毒性也对机体五脏六腑的功能造成损害,成为侵入机体之外来药毒。其毒可进一步壅遏气血、阻滞脉络,损伤脾肾、耗伤正气,导致正虚血瘀。以至部分病人尤其是先天禀赋不足者,不能耐受化疗的毒副作用而无法完成整个疗程。并且在结束化疗后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病人持续体质虚弱,甚至无法恢复。而此时内伏之癌毒若顽而不除,则可与药毒残余、内生瘀血以及湿浊博结,复燃成积,形成复发转移,再次戕害机体,耗竭正气,危及生命。
签于对肠癌术后湿、毒、瘀、虚病机特点的认识,临床上笔者对大肠癌术后患者按化疗期和化疗后期不同阶段的体质状况特点进行针对性治疗。
2、大肠癌术后的中药辅助治疗
目前大肠癌的术后辅助化疗多采用以草酸铂为主的FOLFOX方案,静脉滴注化疗药物5天,3周为一疗程,常规6疗程。该方案药物的毒性主要作用于造血系统、消化系统和神经系统。临床患者在化疗的第一周常表现出恶心、呕吐、腹泻、乏力、纳呆等脾胃功能受损的症状,第二、第三周这些消化道反应会有所减轻。同时患者常常出现贫血,白细胞、血小板降低,手足麻木甚至疼痛等造血和神经系统受损情况。随着疗程的进行,化疗药物毒性的蓄积,上述各种化疗副反应的程度会逐渐加重,甚至导致患者不能耐受而中断疗程。针对化疗药物周期性应用并对机体产生损伤的特点,笔者在化疗期间以每个疗程为一周期,分两个步骤按不同治法予以治疗。
化疗第一天起5天或至1周内,以顾护脾胃为重,予化疗安方健脾利湿、和胃降逆。药物由太子参、炒白术、云茯苓、姜竹茹、车前子、香谷芽等组成,严重者可酌加降香、代赭石。不方便服用汤剂者,嘱其含服新鲜生姜片于舌根处,适时更换,或滴服新鲜生姜汁,亦能取得不错的疗效。腹泻严重者可加川连、泽泻、苍术等健脾燥湿止泻药物,不宜使用肠道蠕动抑制剂如易蒙停等。化疗的第2、3周的间隙期,适当增加药味,予以标本兼顾,扶正祛邪。予肠安方健脾益气、清热解毒、祛瘀化湿。该方由生黄芪、炒白术、陈皮、淮山药、藤梨根、马齿苋、泽兰等十余味药物组成。全方气血并治、攻守兼顾。依据患者证型的偏异和间杂证的不同,适当调整药味和用药剂量。如果脾虚传化失常,泄泻频作,可酌加煨诃子、石榴皮、乌梅等收涩止泻;兼有气滞,泄而不爽,里急后重,予加枳实、莱菔子、瓜蒌仁等消积导滞;湿热蕴结,便有粘冻,甚或夹血,加用白头翁、藕节炭、仙鹤草等清热利湿止血;手足麻木者酌加僵蚕、全蝎、乌梢蛇活血通络;白细胞、血小板下降,予加补骨脂、鸡血藤、当归、赤芍等补肾活血养血之品,另嘱其买花生衣煎汤煮服。化疗期嘱咐患者饮食宜清谈,忌生冷油腻和滋补之品。尤其是脾虚湿重,胃纳呆滞者亦不宜服用灵芝类补品以防苦寒败胃。
化疗结束后,很多患者骨髓抑制和神经损害明显,白细胞、血小板下降可达到Ⅱ、Ⅲ度,手足感觉和功能异常,部分患者一直无法自行恢复。此时,机体处于正气虚弱,脾肾两亏,湿瘀互结,余毒内伏时期,而西医抗肿瘤的治疗基本结束。因此治疗上仍应扶正祛邪并重,调整和增加药味和药物剂量。续以肠安方化裁,加清热解毒、行气破血、消Y散结之品,如土茯苓、莪术、石见穿等。但祛邪并非只是一味应用攻伐之品,扶正培本使正气盛而祛邪外出,扶正以祛邪显得更为实际有效。此时脾胃功能因不再受化疗药的影响,适当调护后易于恢复正常的运化。因此可以加强补肾健脾、益气养血,重用黄芪、淮山药、当归等,但用药宜循序渐进,不能滋腻碍胃。
3、运用中医药治疗的几点体会
首先,补脾健运法应贯穿治疗的始终。鉴于对大肠癌形成及其治疗转归过程中的病因病机的认识,脾虚和湿瘀互为因果,本虚而标实,只是在不同阶段有不同的侧重。虽然病位在肠,但内因外因首先影响的是脾胃脏腑的运化功能,进而导致气血亏虚,肝肾不足,并且湿浊内生、瘀毒停滞,反过来又加重脾胃功能的障碍。所以,不论在化疗期还是在化疗后,调理脾胃,化湿健运,一直是大肠癌治疗过程中贯穿始终的治疗大法。
其次,辩证需和辨病相结合。大肠癌有恶性肿瘤的共性,也有其自身固有的不同于其他肿瘤的发生发展的特征,更有特定的现代医学治疗方案的影响,因此其病因病机也有其独特的规律。对其湿、毒、瘀、虚基本病机的认识就是建立在对整个大肠癌辨病的基础上形成的。因此,谴方用药上,遴选既符合辨病规律,又符合辨证要求的药物,应该可以获得更好的疗效。
再者,要重视对化疗药瘀毒特性的认识。不论中医西医,对于化疗药物具有对机体的毒性这一点在认识上是一致的。但对于从中医理论角度出发,作为侵入机体的药毒具有何种性质,尚未有一致的认识。部分医家认为是一种热毒。但笔者认为其基本性质是一种瘀毒。偏热还是偏寒要结合机体本身的体质状况和其他饮食、治疗等因素的影响。不论从面色晦暗、手足麻木、舌质紫暗或有瘀点瘀斑等临床症候来看,还是骨髓抑制血象异常的表现,都反应出化疗直接造成了气血运行失常,脉络阻痹,新血不生等瘀滞的表现和结果,结合对机体造成的其他长期的和相当程度的毒害作用,因此认为其本质是一种能因毒而致瘀的瘀毒。所以,不论在化疗期,还是在化疗后的一段时间内,组方用药都要考虑到活血化瘀,通络散结中药的运用。临床常用泽兰叶,莪术,三七等,并且适当通利二便,使毒有出处。
4、病案举例:
谢某,男,53岁。2006年2月因大便反复带血6月排便习惯改变1月就诊某市级医院,经肠镜检查诊断为直肠癌,2月21日行直肠前切除术(吻合器),Dukes分期B期。3月14日来我院初诊,并准备16日作FOLFOX方案化疗。术后症状表现:纳呆,乏力,便溏,次数频多,一日十数次,腹胀,头晕,夜寐不实,精神不振,舌淡红,苔白腻,脉细滑。证属脾虚湿盛,治拟健脾化湿,辅以和胃降逆,拟方:陈皮9g、炒白术20g、云茯苓12g、姜竹茹6g、制半夏6g、车前子15g(包)、香谷芽15g、枳实6g。共7贴,每日一贴,连服7天。3月21日患者二诊,述服药2日后纳食好转,乏力症状减轻,大便基本成形,每日6-7次,无腹胀头晕,夜寐转安,情绪好转,但化疗5日期间诸症又现,唯程度较轻,呕逆不剧。观其舌淡红,苔薄白,根略腻,脉细滑。化疗间隙期,证属脾虚湿恋,余毒不尽,治拟补脾利湿,扶正祛邪,拟方:生黄芪30g、炒白术15g、陈皮9g、淮山药15g、马齿苋12g、藤梨根15g、石榴皮12g、煨木香6g、枳实6g、泽泻12g、泽兰叶6g。共14贴,每日一贴,连服14天。化疗共6疗程,期间继续以上法加减治疗。期间白细胞一度下降,加用补骨脂12g、鸡血藤30g、当归12g,服14贴后白细胞恢复,并维持正常水平直至完成化疗全疗程。化疗结束后,继续以上方加减,重用生黄芪健脾行气,酌加半支莲、凤尾草、莪术等清热解毒、活血化瘀之品,诸症均减除,大便每日1-2次。患者长期坚持中药治疗,至今已两年,复查无复发转移迹象,体健如常人,自评生活质量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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