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38年Muller将侵袭性纤维瘤病(Aggressive Fibromatosis, AF)命名为Desmoid tumor即硬纤维瘤,又称韧带样纤维瘤(Desmoid-type fibromatosis)等。2002年WHO将AF定义为发生于深部肌腱膜组织的克隆性纤维母细胞增生性肿瘤,产生丰富胶原纤维为特征,累及骨骼肌腱膜和筋膜,具有进行性侵润周围肌肉软组织生长,局部复发倾向,无转移能力的特点。扩大切除是最有效治疗方式。其无包膜浸润性生长特性导致不易达到切缘阴性,累及重要脏器时常难以切除,甚至危及生命,放疗等辅助治疗降低了复发率。就近来国内外对该病的认识及治疗新进展作此文献综述。
1、疾病特点
(1)流行病学与病因:AF发病率仅占软组织肿瘤的3%及全部恶性肿瘤的0.03%,美国年发病率2-4/100000。仍缺乏国内AF的流行病学资料。任何年龄均可发病,青年为高发年龄,无明显性别差异。多为单发,约5%为多发,儿童好发于四肢,成年好发于躯干。病因不明,可能与内分泌,结缔组织生长调节异常及遗传缺陷有关。雌激素影响纤维母细胞有丝分裂可能参与AF发生。分子水平研究发现激活Wnt信号通路是AF的主要发生机制:AF特征性出现Wnt信号通路中的腺瘤样结肠息肉基因 (adenomatous polyposis coli,APC)突变失活,或编码β-catenin的CTNNB1基因突变,导致β-catenin蛋白异常高表达。细胞质内游离β-catenin蛋白水平升高在伤口愈合及纤维增生性疾病及AF发生中起重要作用。Wnt信号通路异常,触发COX-2介导激活血小板生长因子受体(platelet-derived growth factor receptor, PDGFR,α&β)及其配体表达增加也参与AF发生。
(2)分型:根据AF发生部位分为:腹部外型 (约50~60%),腹壁型(约25%)和腹内型(约15%)。
腹壁外型AF:好发于颈肩部、胸壁和下肢,累及关节者甚至需行截肢手术。
(3)生物学行为:介于成纤维细胞瘤与纤维肉瘤之间,恶性倾向体现为侵袭性生长及术后顽固复发,复发灶病理及MRI信号特征多与原发灶相同,但生长更迅速,侵及范围更广泛,甚至侵犯重要器官而危及生命,亦有多病灶复发者,罕见恶变为纤维肉瘤者,尚无淋巴系统或血行转移报告。生物学行为存在明显异质性,生长速度各异,Nakayama认为近50%的AF可能呈自限性,长期稳定无进展或逐渐自行消退。
(4)病理及免疫组化:
肉眼观:肿物位于肌肉与腱膜和深筋膜相连处,形态不规则,边界不清,无包膜,苍白质硬韧,切面纹理呈编织状,内无坏死。发生于肠系膜或盆腔者可有间质黏液样改变。
显微镜观:AF由处于增生不同分化阶段的梭形的纤维母细胞和肌纤维母细胞组成,平行束状排列,胶原纤维嵌插其间,胶原含量比分化好的纤维肉瘤多;无变性坏死,细胞核染色呈点彩状,1~3个小核仁,无病理性核分裂及异型性。肿瘤边缘常含有被浸润的肌肉组织。
免疫组化:特征性胞质和核内β-catenin弥漫阳性,vimentin,SMA(smooth muscle actin),雄激素受体、cathepsin D,生长抑素,Ki-67阳性,80%的AF中雌激素受体(estrogen receptor,ER)β阳性;而S-100、CD34、ERα、孕酮受体、Her2、desmin、cytokeratins、c-kit常阴性。其他成纤维细胞肿瘤核内β-catenin阴性;孤立性纤维性肿瘤CD34阳性;GIST则CD34,c-kit阳性。
(5)临床表现:躯干或肢体触及边界不清,质硬无波动不能推动的无痛肿块,皮肤正常,多无淋巴结肿大。肿瘤大小与发生部位、病程长短及生长速度有关,直径数至数十厘米;压迫或累及相邻器官或神经、血管、关节时可出现相关症状。应注意患者是否合并FAP及Gardner综合征。
(1)诊断依据:根据影像特征及组织病理确诊。由于AF少见,侵袭性生长,影像学虽有其特征,但仍难以准确鉴别其他软组织肿瘤,术前误诊率高。凡软组织肿块,应想到AF的可能,曾诊断“纤维瘤”术后复发的患者应复查原病理切片,切勿将AF误诊为单纯纤维瘤。
影像学首选MRI结合DWI(扩散加权成像)术前评估侵犯范围,是否累及周边血管、骨质破坏或侵犯脏器,制订手术方案,并作为准确的随诊工具。MRI见肿瘤沿肌肉走行,边缘不光整无包膜,爪样浸润周边肌肉,肿瘤无囊变坏死,无钙化、脂肪、瘤周水肿,多无骨质破坏。AF的T1WI呈等、稍低信号;需要强调T2WI呈略高信号,动态增强MRI呈明显持续强化或进行性延迟强化,伴各序列中存在梭形低信号无强化的致密胶原,具有重要鉴别诊断价值,而绝大多数恶性肿瘤T2WI仅呈高信号。CT显示肿瘤边界不清,平扫密度均匀,增强后不均匀强化,见与肌纤维走向一致的小梁状、梭形低密度区分散其间。超声或CT引导下穿刺活检(fine needle aspiration cytology,FNAC)免疫组化染色(至少染β-catenin,c-kit,CD-34,desmin)可术前确诊。
(2)鉴别诊断:需考虑AF发生部位,主要应与纤维瘤、纤维肉瘤、恶性纤维组织细胞瘤、神经源性肿瘤、骨化性肌炎、结节性筋膜炎;胃肠道间质瘤,子宫或卵巢来源肿瘤、淋巴瘤、平滑肌肉瘤、腹膜后纤维化等鉴别。
3、治疗:
(1)外科手术:手术切除仍是AF最有效治疗方法,但因其无包膜及浸润性生长特点,术中很难确认肿瘤边界及清晰分辨瘢痕及结缔组织,多数学者主张切缘距肿瘤2~3cm扩大切除,将受累肌肉、腱膜、骨膜、骨质一并切除,以确保切缘阴性(R0)。观察标本切缘应无质硬组织,术中应行切缘多点冰冻病理至确认R0。发生在肠系膜、颈部、纵隔等特殊部位的AF常引起致命并发症,应积极手术切除。可切除范围及切缘状态与发生部位有关:如AF与神经、血管、脏器、骨膜关系密切,常因必需保留肢体或器官结构功能,切除范围受限,且重建困难,难以达到R0切除。Micke等Meta分析了13个临床中心的698例AF患者,切缘状况与复发之间关系:即使R0切除,局部复发率仍有12%~27%;镜下切缘阳性(R1)复发率42%~68%;肉眼切缘阳性(R2)复发率100%,总体术后复发率约40%。几乎均为原位或相邻肌腱膜复发,平均复发时间13~23个月,95%发生在5年内;再手术复发率更高,散发型腹部外型AF的复发几率更高,儿童复发率高且间隔时间更短。初次切缘阳性极易短期内复发,使可能存在基因突变的细胞置于组织创伤修复环境中,扮演了复发促进因素。但AF毕竟不同于恶性肿瘤,复发并不意味着失控的结局。术后强调定期复查B超及MRI,复发患者应在MRI评估病灶可切除性后积极再次手术,力争切缘阴性。
手术切除范围仍存在争议,有学者并不强调积极扩大切除,建议在难以达到R0切除时应保留器官功能性切除加术后放疗(function-sparing resection plus postoperative radiotherapy)。Salas统计426例AF,R0切除的5年PFS(progression-free survival)62.5%,而R0对照R1的PFS并无显著差异,R2则显著预后不良。对复发但病情无进展,再手术将产生严重残障(特别是四肢)等并发症的患者,建议等待观察。
(2)辅助治疗:虽然扩大切除理论上可能治愈,但临床实际仍伴随较高术后复发率,尚须采取放疗,化疗,非甾体抗炎药(NSAIDs),雌激素拮抗剂(selective estrogen receptor modulators(SERMs),激酶抑制剂TKI(tyrosine kinase inhibitors)等辅助治疗。Marco Fiore回顾性分析142例AF,提出一线保守治疗策略(front-line nonaggressive policy),尝试分阶段治疗来得到最佳肿瘤局部控制,同时保障最佳生活质量:无症状者单纯观察→药物治疗→扩大切除手术及放疗;尽量避免手术引起的功能损失及放疗并发症,等待观察组5年PFS49.9%,仅药物治疗组为58.6% (P = 0.3196)。
R0者无需放疗,而对高危患者及切缘阳性或无法手术切除的患者均建议放疗。推荐对R1患者给50Gy~60Gy。Shin认为术后放疗明显推迟了复发,但似乎并未改善远期预后。
应用SERMs他莫昔芬(三苯氧胺,Tamoxifen)或雷洛昔芬(Raloxifene)有效率为40%。塞来昔布(Celecoxib,西乐葆Celebrex)。COX-2(环加氧酶cyclooxygenase-2)抑制剂美洛昔康(Meloxicam)可有效控制散发腹部外型AF。
伊马替尼(Imatinib)抑制靶点为c-KIT、ABL、ARG和PDGFR-A&B激酶,由于AF并无典型以上基因突变,对Imatinib总体反应率10~23%,仅作挽救治疗。
4、预后及影响因素:无论采取何种治疗,AF平均复发率24~77%。10年及20年生存率为94%和86%,8%的AF患者因侵犯重要器官或大血管导致死亡。多因素分析发现AF的发病部位、病灶深度大小、年龄、性别均与复发无关,切缘阳性及手术切除史是术后复发独立影响因素。也有学者认为AF的个体生物学行为将更大程度地决定预后。编码β-catenin的基因CTNNB1外显子3上S45F突变,已被证实是散发型AF的术后高复发的分子预测因素。
5、结语:由于侵袭性纤维瘤病少见,目前多为回顾性或初步研究,缺乏前瞻性多中心联合研究及随机对照试验证据性经验积累。术中准确判断切除范围,力争初次达到R0切除,是提高完全缓解率、降低复发率的重要手段。手术加辅助放疗是有效的首选治疗,NSAIDs、抗雌激素药物、化疗、靶向治疗等个体化方案已成为新的辅助治疗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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